姜水清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天,总算是弄出来了一个他认为是自己的施政计划,从头到尾,看了好多遍,改来改去,最后觉得满意了,他就出去通知大家到家里来开会。
先是会计到了,接着保管,妇女队长,民兵排长,最后助理队长,人到齐了,岳母好热情,赶紧端茶倒水,今天她显得特别精神,在姜水清感觉上是岳父离世以后岳母娘最好的状态了。
“今天开会,也算是我接手队长咱们开的第一个会议!”姜水清说了一句开场白,他看了看大家,好像谁的热情也不高,和平常见面时候热情打招呼的感觉不一样,不过,他猜想大概开会比较正式场合,谁也不想开玩笑,所以才会这个样子。“我看了队里的情况,也去了大队公社,征求了上面的意见,最后我整理了一份计划。”说着,姜水清把桌子上的两页纸拿起来在大家面前晃了晃,“地里的活儿,没啥说的,该咋弄还咋弄,和过去一样。郝副队长,哦,助理队长,还是负责那一摊事儿,代表我, 其它人工作职责都不变。大家就想着还是我爹在的时候那样子,该咋着还咋着。”
姜水清喝了口茶水,大家也端起茶碗喝水,姜水清放下来,大家赶紧放下茶碗,他继续说,“煤窑方面最近我可能会花精力多一点,县里会来一帮人帮咱们搞搞物探,探明咱们这里的煤炭储量,这样我们心里有数,可以加大投资,做到有的放矢。”
“水清,姜队长,啥是有的放矢?”妇女队长问。
“就是心里有数。”
“大家明白吧?那我继续说,过几天人家就来了,我会一直陪着,毕竟是客人,也是咱们村里这么多年来最大的一件事儿了,家里我就不管了,照老样子就行。不过,到了秋后,我倒是有点想法,正好今天也一起说说。”其实这儿才是重点,但是姜水清故意说得云淡风轻,“咱们村里人每年不就是嫌白面少吗,我琢磨着,咱们想办法多种点儿麦子,这样到了夏天,大伙儿不是可以多分点麦子吗?这个道理我想可能不用我说了。”
“姜队长,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简单的事儿为啥你爹在的时候就不种呢?”保管问了一句,其实也是大家的问题。
“这个我知道,我也问了,过去我爹不是没想过,而是没有落实。这个事儿和煤窑多少还有点牵连。大家听我说,它是这样子的,种麦子需要浇水,坡上的地,要是没水,种麦子就瞎了,这个我知道。那么我打算解决水的问题。要是解决水的问题,就得从咱们河里把水提升到坡上,这样就得修水渠,买高扬程水泵,这些都需要花钱,并且不是一点小钱,光是修水渠凿山洞就是不小的一笔开支,所以我说这事儿和煤窑联系在一起。刚才我说了,煤窑下周开始进入物探队,公社代主任也会过来,到时候我们商量好煤窑改成煤矿,挂上公社的牌子,这样估计出产的煤也就会多,一年下来会多出来不少钱。头两年的钱,我想先不给大家分红,但是记在账上,这个钱呢,用来修水渠,等水渠修好了,种成麦子,两三年以后,我算了一笔账,估计按人头多分三五十斤或者更多的麦子,这样可能还是没有城里人细粮多,但是差不多有一半是细粮,那咱们队里的日子不是更好过了?大家看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所有人都点点头,特别是郝发财很吃惊,真没想到,后生可畏,他竟然有这么大的手笔。其实他也听说过想搞坡上的水浇地,可是一直没有这个胆量,如今这个年轻人一上来就抓住了问题的要点,如果真能搞成了,麦子的产量至少增加两三成没问题。这时候,会计却提了个问题,“姜队长,种小麦我没意见,我也想多弄点细粮吃,只是刚才你算账的时候,可能忘了,我们收的小麦多了,可能上面让缴的公粮余粮也多了,最后落到我们手上的粮食不会有那么多!”
“那我们干嘛非得让上面知道呢?”郝发财就说。
“想瞒肯定是瞒不住的,那些人整天下乡,到这儿走一遍,就能看到你种了多少亩麦子,你说你没种,那怎么可能?”廖会计不服气。
“我没说要瞒。本来这些地冬天就是撂荒的,我们想办法种了麦子,当然我们就要收获,否则谁还干呀?再说了,姜队长都说了,城里人吃白面,一个月二十斤吧?一年就是二百四十斤,还是面粉,那我们一年现在平均一个人还不到一百斤麦子,这公平吗?可是我们不是还得缴公粮卖余粮,我们真的有余粮吗?红薯有,他们要吗?肯定不要。所以,我觉得管它呢,我们先弄,到时候再说。我们总不能种了地收了麦,还没有白面吃,要是那样,岂不是比旧社会地主老财心还黑吗?”
“喂,不能这样说,这要是让大队支书知道了,我们几个得逮起来送到公社去。”妇女队长胆小,赶紧提醒郝发财。
“不管怎样,我支持这个想法。就是关于煤窑的事情,我觉得姜队长是不是得考虑一个头,你这样忙,两头也兼顾不了!”毕竟郝发财是做过几年副队长,考虑问题比别人细致。
“我想过了,等这个月物探这边结束,我考虑咱们宣布一个头,但是现在还是我先兼着,好多事儿没落实,一下弄个新头对工作不利。”
“行了,老规矩,队长咋说,我们咋做!还有事儿没有,没事儿散会吧?”廖会计不知道是刚才被郝发财怼了,还是过去就这么个习惯,反正话说的很直接。
“好了,姜队长,以后就像老队长那样,开会耽误事儿,你咋说,咱咋做就行了!”保管也说。
说着,几个人也不等姜水清发话,一个个站起来开始往外走。姜水清在后面,直摇头,不过,他不想说什么,也许他必须习惯这种形式。
大家都出去了,郝发财又转身回来,“水清,”这回他没有叫队长,“咱们这儿开会就是这个样子,说开会也行,或者说聊天也行,过去大家都习惯了,都是有啥事儿你爹通知一下,就算是聚在一起大部分时间也都是瞎聊天,聊着天也就把事儿说了,从来不用征求谁的意见。我走了,以后有啥事儿,你尽管给我说!”
这个郝发财没想到想得还挺周到,怪不得老岳父一定力挺他当副队长,看来任何事儿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姜水清回到屋里,还没有坐稳屁股,院子里听到毛孩儿的声音,“水清,姜队长,在家吗?”
“在,进来吧!”姜水清在自己屋里答应,
“不进去了,你出来我给你说个事儿!”毛孩儿说。
姜水清知道毛孩是叫叔的,自己的房间那就是侄儿媳妇的屋,进去不合规矩,要是在堂屋那就不用说了,他一定会进来的。“叔,有事儿?”
“听说你开了队委会?”
“是呀,咋啦?”姜水清不明白毛孩儿叔啥意思。
“那郝发财也参加了?”
“是呀,他不是助理队长吗,有啥问题吗?”水清觉得很奇怪。
“也不是,我也就是问问,这个郝发财副队长不是被大家给撤了吗,这样队里不是还缺一个副队长,你说三天,可是这都十天过去了,一直也没个消息?”
姜水清明白了,看来毛孩儿叔是盯上了这个副队长的位置,要说他在队里的声望也不是没有,至少在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劳力中还是有点威信,再说他爹是族长,廖姓人在生产队里又是多数,自然他也沾了不少光。可是,水清目前太忙,根本就没心思考虑这个问题,再说郝发财领着干活啥也不耽误额,真的弄个副队长,恐怕俩人尿不到一个壶里,这不是整天还要跟着调解内部矛盾,那是何苦呢?不过,姜水清还是平心静气地说,“你说这事儿呀,我给支书说了,最近特别忙,支书也同意,这不下周开始,物探队不是要来吗,一下子就是一个多月,我还得应付这事儿。要是叔你有啥想法,就跟我说说?”
“没有,没有,我也就是没事路过这儿,随便问问!”说着,毛孩儿出去了。
代主任还是挺守约的,说下周到还真来了,他坐了一辆破吉普,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生产的汽车,看样子已经没有汽车的样子了,除了下面轱辘能转,其它地方真看不出像是吉普车了。不过毕竟是汽车,到了村口,有人跑着来找姜水清,而是姜水清岳母在家,说水清在山里头,那意思就是煤窑上。没办法,这个过来通知的人就带了代主任进山去了。
大老远,姜水清看到一辆汽车开过来,他就来到地磅房等着,不一会儿,车到了,原来是代主任,姜水清上去打招呼,代主任就把车上的另外两个人介绍给姜水清,“这位是负责农业的老李,这位是负责工商业的小郑!”
“欢迎,欢迎!”因为这两位好像都是新人,过去姜水清到公社去从来没见过。
“你看,怎么着,你领着转转?”代主任倒是随和,入乡随俗。
“好吧,你打算下井看吗?”姜水清专门问了一句。因为他知道各种领导不一样,有人喜欢下井,有人不喜欢,所以必须预先征求一下意见。
“客随主便,你安排!”代主任这么说,就是想看看井下。
先是围着煤堆机房转了一圈,然后去充电房洗澡池子看了,最后还领代主任一行看了临时住房,代主任就说,“水清,你也住这里吗?”
“对呀,头上那间就是我的房间。办公住宿,一房多用!”姜水清笑笑。
可是代主任却没笑,他心里沉甸甸的。他在想,难怪这个小伙子能够下定决心留在山沟里,像这样的人才能干成大事儿!说句心里话,让他代某人恐怕也做不到这一点。
开始下井了,大家分两批坐罐笼下井,因为这个吊机的功率和钢丝绳的承重问题,每次也只有能三个人一起下去。来到井下,顺着巷道姜水清吆喝道,“厉逹,过来!”不一会儿远处一盏亮光,近了,才看到是个人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