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读书好,多读点书,将来可以明事理。你看你这几个叔,”说着,他指指毛孩儿,“都不喜欢读书,到现在还是狗屁不通!”
毛孩儿听到爹说自己狗屁不通,满脸通红,心里有点不忿,可是这是他爹呢,村里人都很敬重他老人家,他还能说什么。
“我说,水清,你回来了,好好跟你叔他们讲讲,看看将来到底咋弄,这样整天像是打仗一样捉迷藏,不是个长法。早晚人家还能不知道,跟政府玩心眼儿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族长爷爷也就说了这么两句,就起身要回去,好像是专门过来交代这几句话的。
姜水清心里清楚,看来生产队里的事情也是需要有个说法,一直这样下去,恐怕还真坚持不了几年。到时候他倒是没事儿,队里的几个干部说不了要承担责任的。
说了半天话,还没见到厉逹回来,毛孩儿就说他要亲自到煤窑上看看,这边,廖朤就过来说,“哥,不中让晓芬姐也到你公司里上班吧?”
“上班不是不可以,可是你不知道她精神有毛病,一旦犯病,就不懂羞耻,在村里还好说一点,要是在城里,谁能管得了?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呀!”姜水清很为难。“这样,你去看看她爹在不在,晚上让过来一趟,我有话跟他说!”
这边廖朤出去,有个小伙子进来,一进门就叫,“水清哥,我姐没回来?”
姜水清仔细看看,这个小伙子有点眼熟,可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家的孩子,可是他仔细分析,既然问他姐,除了贾桂玲,还能有谁,就问,“你是小川?”
“对呀,哥,你认不出我来了?”说着小川就笑笑,“也是,我爹都说好多人认不出来,我今年长高了不少!”
“嗯,就是,现在成了大人了。不上学了?”
“没考上!”小川就低下头,看样子挺丢人的。
“咱们村考上了几个?”姜水清想知道魏建忠的情况,也就旁敲侧击地问。
“咱们这队,一个也没有,就是后队魏建忠考了个中专。”
“你算是毕业了,今后准备复习继续考试吗?”
“我爹我姐都想我复习,可是我觉得我不是那个材料,我想工作。要是能工作挣钱,我姐不是也没上大学,如今在省城也能挣钱。”小川看着姜水清,很明显希望这个队长给他找一份工作。
“你想去哪儿?”
“我不知道。听说煤窑要重新开了,不中下煤窑也中。要是还不行,你能不能跟毛孩儿叔队长说说,让我去机砖厂?”看来这个小川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跟贾桂玲比起来,还是读了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中,你回去吧,这几天我都在,要是中,我就通知你!”
小川高高兴兴出去了,姜水清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就想,这些孩子们要是能够走出去,说不了将来都会干出个名堂,可是他们最多也只知道公社,就算是读了高中,又能怎么样呢?这时候,他想到运销公司,能不能尽量多安排几名年轻人过去,就算是将来干得不好,不能留下来,至少他们出去也能见见世面。于是一个计划就在他脑海里慢慢形成。
一直到了晚上,吃罢饭,晓芬陪着她爹来了,水清就让大家在院子里坐,廖朤准备了茶水,然后一起聊天。
“晓芬,你想不想听我一句话?”姜水清先说。
“水清哥,我知道你想说啥,不是我不答应,是我爹我娘不答应。”晓芬看上去没毛病。
“姜队长,你说说看看,俺家晓芬当时在村里不能说数一数二吧,至少也是很不错的闺女。你说嫁给了魏家那小子,就弄成了这个样子,他们怎么想一句话把我闺女打发了,每个说法就算了?”
姜水清听明白了,这父亲不是不同意离婚,而是想拿到一部分补偿。姜水清当然知道,仅凭他们的家族势力和魏家去较劲儿,确实是很难拿到什么补偿的。虽然魏长顺不是队长了,可是人家在村子里依然是个人物,况且还是大队的支部委员呢,加上魏建新又是在公社工作,晓芬家算什么,除了这个闺女人长得还算是可以,别的几乎没法跟人家掰手腕呀!
“那你说,反正情况都成了这个样子,就算是建新回头,你觉得他们还能过下去吗?”姜水清首先要确认他们的基本态度。
“不过,让他跟他嫂子过去吧!”晓芬立即说。
“姜队长,你都知道,俺家晓芬身边还有个孩子,你说他们魏家好像也不认,可是孩子是姓魏,就算是晓芬他们不同意给点啥东西,可是孩子他们总得养活吧?”
姜水清心里有了数。看样子晓芬爹还是讲道理的人,不就是一个月十来块钱养活孩子吗,眼下建新好赖每个月都有工资,加上那个所谓的嫂子也有一份不薄的收入,这点钱应该算不了什么,所以姜水清就说,“这样,你们要是相信我,我就找个时间跟魏队长说合说合。不管咋样,也要让晓芬从这个坭坑里尽快跳出来不是吗?”
“姜队长,你要是说了,尽量让他们老魏家,给个房子,我也不能老是让这闺女住在家里头,她弟弟们将来都要结婚的。”刚才还说这个老实人好说话,结果没想到坐地起价。可是姜水清看着这一家人确实可怜,也就下定决心帮晓芬一把,也算是补了当初当了一次媒人的错误。
送走他们父女,厉逹依旧没有到来,姜水清心里就有点不高兴,难道这个厉逹也离自己远去了?正想呢,外面吵吵闹闹进来一群人,领头的就是厉逹。一进门,厉逹就大声说,“姜队长,你总算还没忘记我们大家?”他这是在埋怨啊。
“怎么弄到现在?”姜水清指指旁边的石凳子。
“还不是公社的凌主任说是一定要重启这个煤窑。他想得太简单了!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想让我用脸皮把过去的技术工人找回来,我咋能做到?”厉逹看来确实满肚子的火气,只是不是对着姜水清发的。
“需要很多钱吗?”
“至少工人工资要出吧?还有电费要出吧?再就是有些零配件都坏了总不能不换吧?我算来算去,没有个十来万,很难重新启动的!”
“那个联络员席爱军没有跟上头说清楚?”
“别提爱军了,人家现在抖了,根本看不上这个煤窑,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这里。他每次回来都是喝得醉醺醺的,净说些大话,我们反正也听不懂,他说他的,我们就当听故事的,这耳朵进,那耳朵出。”厉逹说席爱军的时候,多少有点厌恶的味道。
“队长,你不知道,人家可是鸡犬升天了,听说人家姐姐如今是大人物了,找了个金龟婿,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想想,他根本看不上煤窑上这么一点工资!”跟着厉逹进来的一个小伙子说。
“你叫什么名字,也是咱们队里的?”姜水清不大记得这个小伙名字。
“姜队长,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双庆啊!”
听到说是双庆,姜水清自己先笑了,“晚上灯光不行,我没看清,你好像也变样了!”
“咋能不变样,都当爹啦,能一样吗!”厉逹开了个小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