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啥事儿?”姜水清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陌生的小学校老师敢挡住他的去路。
“我听说你准备开发大庙,让我们小学校搬出去,真有这事儿吗?”毛老师虽然很年轻,但是说起话来不卑不亢。
姜水清十分意外,对于大庙的规划和调研工作都是在秘密进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代课老师怎么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看了几眼毛老师,怎么也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可是人家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呢,说是还是不是呢?最后他还是说了,“对呀,你咋知道的?”
“我咋知道的不重要,关键是你要是真的有这个想法,一定要预先把这些学生安排好,不能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把学生塞到烟炕里草草了事!”毛老师既然敢这样说,肯定有他的理由。
“毛老师,这个小学校是你在负责吗?”
“对呀,至少暂时是我负责。既然我负责,我就必须对这些学生负责。姜队长,我知道你是干大事儿的人,千万不要把我们小学校不当回事儿。我也知道你想拿大庙做啥文章,这个我不反对,也无权反对。这是你们方庄村人的权力。可是,我必须跟你说,也许还有比挣钱更重要的事情呢!”
开始姜水清觉得这个毛老师有点蹬鼻子上脸,给了他说话的机会,他就以为他是个人物了。可是一想,这个孩子也许说的有点道理,不妨坐下来听听他的道理。于是姜水清就说,“毛老师,我们初次见面,过去也不认识,你今天能这样直言不讳,我也非常感动。走吧,咱们去你办公室坐下来,让我听听你的道理!”
说罢,两个人走进了教师办公室。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动,原来的两张桌子,现在还是两张桌子,姜水清走进去看了,觉得有点心酸。因为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张过去廖平曾经坐着批改作业的办公台子,老实说不是普通的办公桌,而是从老百姓家里弄来的没有抽屉的四方桌。他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去,自言自语地说,“这里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毛老师不知道姜水清是在感慨,还以为是问他问题,马上回答道,“姜队长,这里已经改变了所有制。过去归村子里所有,老师都是靠生产队发工分的,只从包产到户,小学校没人愿意来教书,后来经过大队向上面反映,就收归了乡里所有。所以现在有两个老师,都归乡教育组管理。不过,以前这里有三年级,现在没有了,只有一二年纪。我看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将来二年级也开不了。再过三五年,一年级都不一定开起来!”
“难道我们村子里没有了学生来上学吗?”姜水清着实不理解这个毛老师的道理。
“你看,两个因素,一是没有代课老师或者正式老师愿意到这山仡佬里来教学,二是计划生育,生源越来越少。你算算,以前你们的年龄好多十七八岁就结婚了,再少也会有两三个孩子。可是现在不一样,国家规定男二十二,女二十,这样至少晚婚晚育了两年,实际上不然。特别是受教育程度高了,学习发达国家的思想,好多人到了二十四五岁还不着急结婚呢!那样,那样哪来的新生婴儿呢?没有了婴儿,将来谁来上学呢?”
一番话,让姜水清另眼相看,看不出这个毛老师还挺有头脑。不过,他不信,他觉得按照他对生产队或者说方庄村的想法,将来不可能会走到这个地步。“毛老师,我只能这样跟你说,我可没有你那么悲观。我觉得将来的方庄村说不了会成为一个大村子,一个繁华的村镇也说不定。那时候,不只是小学校,说不了会有初中高中甚至职业学校都是有可能的。你要是能够在方庄村扎下根儿来,你就会看到我们村子的变化!”
“姜队长,我知道你能耐大,但是那也只是一个理想罢了。”毛老师撇撇嘴,根本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但是有一点我敢打包票,关于小学校,你放心,我们假如真的要改变大庙的用途,肯定会事先建设一所新学校,现代化的学校!”
姜水清出来了,禁不住又在大庙里走了一圈。他忽然想起来鼎州大学那个历史系教授给他的那张条子,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他知道自己早就没穿那件衣服,就是穿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洗了多少回。他开动脑子,去想那个小纸条到底放在了哪里,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转完一圈,干脆回家,进了屋,就开始到处乱翻一通。廖朤跟进来,见到他找东西就问,“你东西丢了?”
“不是,找个联系人电话!”
“你说,在哪儿,我给你找!”廖朤虽然和姜水清生活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她知道姜水清和一般男人都一样,没有耐性找东西。一旦找不到东西,总是急得抓耳挠腮,越急越找不到。
“说了你也不知道,有张小纸条,是我们教授给的,我当是没在意,随手装进口袋里,今天想起来联系一个人,突然想了起来。”姜水清一边翻着,一般嘟噜。
“是不是很小一个条子?”廖朤笑着问。
“你拿去了?”姜水清停下来。
“什么叫我拿去了,还不是你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到了洗衣盆里,我洗衣服之前,先掏了一下你的口袋,发现有个纸条,还有一个电话号码,所以就收了起来。”
“太好了,赶紧给我呀!”
“你这着急?我也想马上给你,可是没办法,那纸条我放在宿舍的抽屉里了!”
姜水清知道今天肯定是不行了,她宿舍还在鼎州,要是不专门回去取,是没法拿到的。他多少有点沮丧,就觉得自己当时太大意,不把人家教授的好意当成回事儿,只是随意放到口袋里,太对不起教授的一片好心。
“怎么了,大庙的事儿准备动手了?”廖朤猜出来水清的心思,也知道他一直在收集大庙的资料,如今既然他回来了,都把人家的煤矿给承包下来了,那么就是说他不打算回鼎州去了。
“也不是要马上动手,我就是想着请专家过来亲自看看。”
“那还不容易。纸条是谁给你的,你就找谁呀?不是说是你的教授,他家里不会没有电话吧?”别说这个廖朤到了关键的时候,脑子还是挺管用的。
“谢谢你!”姜水清高兴了,过来抱住廖朤的脸亲了几口。
“小心点,这里不是鼎州。”
“那又怎么了?难道我们只有在鼎州才亲热?”
“哥,你真坏!不给你说了!”说着,廖朤跑出去了。姜水清还以为廖朤这是害羞,出去跟岳母娘聊天去了,可是没想到她没有到外面去,而是在外屋里,听到她打电话的声音。
“喂,我找一下蒋校长!不在,放假了,啊,也行,我叫廖朤,是他的学生,我家里电话是,”说着廖朤就把方庄村的电话号码给了人家。
姜水清听了就急忙出来,“你要找蒋校长干啥?”
“不管你事儿!”廖朤笑笑就要出去。
“慢着!”姜水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好,好,告诉你。我过去毕业的时候,跟蒋校长说过,我要是哪一天想回咱们这里教书的时候,就告诉他一声。这不是到了这个时候了吗?”廖朤看着姜水清的眼睛,趁姜水清不注意就把手抽了出来。
廖朤出去了,姜水清还在想,她思想怎么这么跳跃,我这里还没想清楚呢,她就开始安排调回来的事情,况且还不跟自己商量,她以为她还是一个单身女人吗?不行,必须跟她谈谈,她的事儿,就是家里的事儿,不能这么任性。不过,姜水清心里还是很高兴,觉得这个廖朤比起她姐姐来,这样粘着他,心里有一种温暖。
在家里闲了两天,他谢绝所有人登门拜访,他把自己的想法归拢了一下,大概理出了一个头绪,然后他就找到族长爷爷,“爷爷,你身体越来越健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