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棣恒关上了房门。
他像是往常一样,换了一身浴衣,走到房间后的温泉。
身体浸泡在水中,柔软的,滚烫的,奇妙的触感像是在他手上流连而过的细嫩手指,所过之处带起阵阵酥麻。
温热的雾气轻轻拂过,像是带着好闻的女子香气。艳丽的牡丹花瓣落在了他的手中,被水微微湿润。
棣恒忽然闭上了眼睛,遮住他眼眸中压抑却不断翻涌的黑色暗流。
白色的雾气沾染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化作一滴一滴的水珠。
一颗水珠滑落,沿着他的下巴滴在他的锁骨慢慢流下。
盈盈的水波像是化作了某个女人的触碰,氤氲着雾气,包裹着他的皮肤,犹如再温柔不过的亲吻。
棣恒又睁开了眼睛,凤眸的欲色如同化不开的黑雾。
过了半个时辰,莫风发现自家主子还没有出来。
走到温泉后一看,居然还在泡温泉?
“主子?”
没有回应。
难道是睡着了?
莫风拿着更换的寝衣,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隔着一道屏风,莫风忽然听到一道极为低沉沙哑的声音。
“昭阳……”
莫风惊的差点整个人给摔了。
他也顾不上把寝衣放下,连滚带爬地跑了。
—————
这日夜里,东风呼啸,下起了大雪,直到天明方才停歇。踏雪山庄果然不负其名,呈现一片银装素裹之象,满园的红梅在雪色映衬下格外艳丽。
推开窗户,一阵冷风吹进来,夹杂着几片碎雪。玉昭阳看着眼前清美的雪色,忍不住暗暗赞叹了一声,也不顾肩上未好的伤,随手拿了一件披风推门走了出去。
长生这会儿从院外走进来,正看到玉昭阳身着单薄地长立在房檐下,如雪的脸上被冻的有些发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禁远远出声道:“玉姑娘,你伤还没好呢。这都下雪了,你怎么还站在外面?若是让主子看见了可不得骂您呢?”
玉昭阳闻声看去,见长生正冒雪走过来,头上身上都沾满了雪花,痞气地撇了撇嘴,不以为然:“我是伤了又不是残了,怎么就不能出门了?再说了,你主子日日那么繁忙,哪有空闲来管我?”
“什么我主子?那也是你主子。”长生好笑地摇摇头,走到近前,抖了抖身上厚厚的雪,“罢了,我跟你说你也听不进去。要不是主子让我来找你,我才不会进来这里。”
玉昭阳挑挑眉,“又来找我?什么事。”
长生看着玉昭阳,开口笑道:“方才御园的人送来两只上好的羊腿,正巧云公子也来了,嚷嚷着要吃烤羊腿,觉得很是应景,还亲自回去一趟带了一个御厨过来。火炉铁架什么的都在屋里摆了起来,还烧起了酒。主子见那羊腿太大,兴许也吃不了多少,便让我来叫你过去。”
“烤羊腿?”玉昭阳眼睛亮了亮,却装得有些高冷道:“哼,吃不了才想起我来了?以为我是猪吗?算了,虽然我不喜棣恒那妖孽,但看在云襄里那傻小子的面子上,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好了。”
长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道:“那好。您换个衣服出来,我这就领你过去。”
玉昭阳点点头,推门又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便穿着一件红色夹领的绣袄出来,下装则是同一套的红色绣裙。
这绣袄虽厚且样式板正,却掩不住玉昭阳玲珑的身线,微微走动便带着动人的弧度。颈间的白色狐毛更映地她肤色如雪,唇如红樱,而眉眼灼灼光丽,就如同冬日里一缕傲然春色。
随着长生走到棣恒的茶室,顺着烤肉的香气一直向内室走去。
玉昭阳这才发现,原来在座的并不止棣恒和云襄里两个人,其间还有一个大约五岁的孩童,正津津有味地拿着烤肉,容颜稚嫩可爱,一双眼睛墨玉似的十分有神。
在云襄里和这孩童之间坐的,则是一个相貌精致秀丽,笑容温婉淑丽的女人,身着一身淡黄长裙,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眼睛正温和地看着棣恒说着些什么,而棣恒似乎也觉得有意思,微微含笑着,眸色魅人。
见着其乐融融的一幕,玉昭阳的脚步慢慢顿住,似曾相识的情景猝不及防地和她记忆中的某些片段重叠。
那些片段,也是那么欢乐,幸福。
她和父亲、母亲还有南溪围坐在一起吃饭。父亲批评着她的课业和玩闹,母亲笑着劝解他们,唠叨着父亲怎么总是这么容易生气?南溪则摸着她的头发,投来温柔的目光。
但是现在,一切都化为了尖锐的碎片,在她心上狠狠扎着。
“咦?你怎么不走了?”长生一回头便发现玉昭阳还停在帘帐后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这一说话,倒是把桌前那几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但因为帘子挡着,只能看见她腰以下的半个身子。那孩童有些好奇地抬头,睁大了眼睛用力地眨了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则眸光微闪,似乎想看清那帘帐后人的脸。
棣恒一双凤眸微眯,目光凝在她露在外面的绣袄上,眸底忽然闪过一抹黑沉的暗色。
玉昭阳的这身衣服是这几日云襄里送给她的,就看不见她的脸,云襄里也是再熟悉不过,看着那帘子后的身影调侃笑道:“玉昭阳,你不会是伤了几日变丑了,如今又见我姐姐美貌,不敢见人了吧?”
玉昭阳神思微微一晃,猛然回神。
刚才忽然涌上的片段,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云襄里话刚一落,帘子便立即被掀了开来,露出玉昭阳一张无比张狂的脸,瞪着云襄里道:“还敢调侃我?你小子这几日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是不是看我受伤没法子教训你?”
“啊!好凶的姐姐!”那孩童倒是被吓了一跳,圆鼓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下意识地就抓住云襄里的衣袖。
“别怕,这姐姐凶是凶了点,但总不会吃了你的。”云襄里摸了摸那孩童的头抚慰一番,转而对玉昭阳笑笑:“在船上你骗了我那么久,让我叫你老大,这会儿有机会了还不让找回场子?”
玉昭阳哼了一声,不屑道:“你有什么场子可找?小心我伤好了打的你抱我大腿。”
云襄里的脸瞬间红了:“当着孩子的面,你倒是不避讳地把以前的事情拿出来说。”
那黄衣女子看了看玉昭阳,又看了眼云襄里,一转眼见棣恒目光凝视着玉昭阳,眼里有着谁也看不透的颜色,心下微动,开口问道:“侯爷,这姑娘是......”
棣恒目光微敛,没有回答,直直地看着玉昭阳,正和她无意看过来的眸光相撞,声音冷硬道:“把衣服换了再来。”
玉昭阳一愣,“啊?为什么?这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云襄里看向棣恒,“阿恒,这衣服不挺好的吗?阿姐,你觉得不好看吗?”
云芍慢慢回神,看着棣恒的神情,微微顿了一下,接着笑道:“这位姑娘生的极好,把这衣服衬的也极为好看。”
玉昭阳深深地点了下头,“对呀对呀,这衣服又保暖又合身,我穿着挺好,为什么要换?”
说完这话,玉昭阳就感觉自己周身的温度生生降了几度。
棣恒盯着她,声音更冷,“本侯说,换了!”
玉昭阳被他这语气弄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我不换,凭什么你让换我就换?我看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我这就走人。”
“站住!”棣恒沉声道。
玉昭阳脚步不停,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真当她是个听话的了?
云襄里看玉昭阳往外走的身影,忽然有些幸灾乐祸道:“阿恒,怎么办?把人气走了。”
棣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中尽是寒霜。
云襄里的笑僵在脸上,干咳了两声。
“得,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云跃害怕地缩了缩脑袋,躲进云芍的怀里。
棣恒叔叔这样子,怎么比他爹教训他的时候还要可怕?
“我出去一下,你们先吃。”
棣恒说完就站起身走了出去。
他走后,云芍忍不住问道:“襄里,那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我先前怎么没听说过?”
云襄里像是想到什么,笑了笑。
“那女人啊……非要说的话,现在应该是阿恒的侍女。”
“侍女?”云芍听他这么说,却不太相信。
依着阿恒对那女人的态度,绝不可能只是个侍女那么简单。
自从她进来,阿恒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
那种目光冷沉却充满了侵略感,是她从未见过的。
云芍的手指忽然间无意识地收紧,一种不安的感觉萦绕在她的心上。
“那她……叫什么?”
云襄里答:“玉昭阳?”
听到这名字,云跃忽然抬起头来。
“嗯?三叔,刚才那个姐姐不会就是你常给我说的你的那个玉老大吧?”
云芍不解地看向云跃:“玉老大?”
云跃嘟着一张脸,笑嘻嘻地看着云襄里,见他脸色变得不太自然,在云芍耳边悄悄道:“对呀。而且二叔还趁着没人的时候时常跟我叹悔,觉得自己可能对那个玉老大有点意思。但他居然觉得那是个男人,总是纠结自己是否真的是个断袖,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云跃!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胡说?”云襄里一听便急了,一把捂住云跃的嘴,看向云芍急忙道:“阿姐,你可别听这死小孩的话,他最是会冤枉我。那女人当初在船上整天一脸黑灰的样子,还一身男人邋遢的装扮,我怎么可能会对她有意思?”
云芍没说话,却是打量着云襄里的神色。
“所以说你这些年一直不肯成亲,是因为刚才那个姑娘?”
云襄里哭笑不得,“我都说了不是了。阿姐,你别乱想。我不成亲纯属是想多自由几年。”
云芍道:“不管怎样,你最好是能收收心。我可不想听爹和大哥再教育你了。”
云襄里苦着一张脸,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我知道了。阿姐,你就别操心了。”
快走进房门时,玉昭阳被一只大手拉住了胳膊。
玉昭阳不看也知道那是谁。
她气呼呼地想要把他甩开,棣恒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反倒往后一推,将她抵在墙上。
“放开!”
棣恒紧紧地盯着她的小脸,“生气了?”
玉昭阳冷笑着扭开头,“不敢。”
棣恒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越发觉得碍眼。
“生气可以,先把衣服换了。”
“你说换就换,我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