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辛白慢慢转过身去,被押着走下了大殿,深如厚云遮幕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金门外。
大殿中忽然响起欢呼声,沸腾的嘈杂声让人振聋发聩,头一阵阵的发晕。
玉昭阳站在鲜红的毡毯上,一动不动,对于这翻盘般的胜局,却生不出丝毫的欢欣之色。脑海中反复地回荡着祁辛白临走时看她的眼神,讽刺里带着深寒的孤寂,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她想,如果祁辛白没有家世的破碎,没有那般凄惨的过往,想必也不会生出如此残暴扭曲的性格。虽然看似风光,人人敬畏害怕,实则也不过是如荒漠苍木般的孤寂,高处不胜寒的凄冷,踽踽独行中将自己掩藏,不让任何人接近。
只叹世事无常,他终是走上了这条决绝之路,如流星陨落般无可逆转,坠入黑沉狱海,再也无法逃脱。
就在她沉思之时,大殿之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瓢泼的暴雨里荡漾出回音。
玉昭阳猛然一惊,向外拔腿跑去,待跑到门前之时,只见那道如苍松般黑色的身影,轰然倒塌落入水中,胸前横了一把长刀,鲜红的水流如泉涌般喷射了出来,汇入泥泞的雨水里,恍然一片汪洋血海。
长盈颤抖地握着刀,随后“砰”地落在了地上,忽然间癫狂地笑了起来。
玉昭阳只觉心中一紧,一路从大殿出去,飞快从台阶上下去,冒着大雨跑到祁辛白的身边,周身气流如海潮翻涌,将长盈猛地震飞了出去。
她飞快地捂住祁辛白的伤口,却感受到他的生命不可挽回地从她的指尖流失。
“祁辛白!”
祁辛白费力地睁着眼睛,感受到有不断地水流落在他的脸上,温度灼热。
他的神情一时间难得有些呆滞,“你……哭了?”
玉昭阳抹了一把脸,道:“我没哭,这是雨水。”
祁辛白忽然笑了,如冬日暖阳流泄而出,映照在垂垂的花枝之上,一只金蝶翩然而落,清凉的微风吹拂过湖面上氤氲的雾气,世间千万般美景都化作他这刹那间的温柔之中。
如此美丽,却只有一瞬。
“你为何不躲!刚才你明明可以躲过去的!”
祁辛白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倒映的皆是她的影子。
“那是我欠康王的,如此……也算是还清了。”
“什么还清!你做下这么多错事,是要用余生赎罪的!”
“如果……如果有来生,你、你会不会……不那么讨厌我了……”
“你别说话了。”
越来越多的血沾在玉昭阳的手上,温度那么灼热,她怎么都无法捂住。隔着衣服,那颗心跳的速度极速升高,又忽然间极速下降。
祁辛白紧紧握住玉昭阳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