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后山库,李银河带着三辆马车直奔老营而去,车上拉着十把鲁密铳,五把鸟铳,三十把三眼铳,三十面盾牌,四十根长枪和四十顶帽盔。
明朝的思想比较开放,对火器研制一直重视,但明末帝国财政匮乏,官员层层贪污,以至于明末火器质量极差,再加上火器火药制作,保养,训练成本高,喝兵血,吃空饷的军将自然不愿装备火器。此时的明朝军队火器使用水平远远不及几十年前戚继光和俞大猷大帅训练的火器军队。
有了这些火绳枪,李银河对剿匪成功信心大涨。
易州最好的土地都集中在易州东南,涞水县南的平原上,平原土地平坦,水源充足,中易水,北易水,南拒马河都流经此地。三水在定兴县西汇合,形成三河交汇区域,李银河百户所在易州东南四十里的三岔河区域,东南是定兴县城,西北是易州高陌社,明朝的社相当于后世的乡。本地人聚集地称社,外地人聚集地称屯。
前所百户老营在北易水和中易水之间的平原上,四周是肥田,属于易州缙绅豪强,远远能看见百户所低矮的土围子,此时的百户所更像一座破败的村庄,旗丁们是豪强的佃农。
百户所的破败超过想象,土围子外围壕沟快於平了,大门破损,吊桥有年头没拉起过,拽吊桥的绳索早已朽烂,土围子里有少量土坯房,更多的是木板做架,茅草做顶的木屋,在寒风中吱吱呀呀呻吟,中午了,百户所没有炊烟升起,没人走动,显得有些寂静。
三辆马车径直来到百户所,李银河和谢宁居住的土坯房,当然也是办公场所。
百户所小院子里站着一圈旗丁,谢百三正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攀谈,老人身后站着花荣和一名中年人。
中年人是花荣的父亲,坐着的老人是花荣的爷爷,也是百户所唯一一位年龄超过六十的老人。
“花爷爷,院里冷,怎么不在屋里等啊!”李银河赶紧走向花爷爷,所里唯一的老人家,不可不敬。
花爷爷站起身,声音洪亮;“院里宽敞,李家小子,咱们要和大泽土匪打仗啦?”
“花爷爷,大泽土匪路上抢劫……”
花老头摆摆手,打断了李银河的解释;“刚才都问清楚了,咱们穷,可膝盖头不软,早年蒙古人打下紫荆关,一路烧杀去攻打京城,尸体堵塞了拒马河,染红了易水,咱易州百姓可没有跪下投降,以命易命,干死不少蒙古武士。
咱们这么穷,大泽土匪还丧心病狂拦路劫掠咱们,没理由不拔刀,老头子累了,你们定个干仗章程。”
花老头表态全力支持剿匪,站起身回家休息,走了几步回头道;“李家小子,你被雷电劈啦!”
“呃!”好吧,让你们满意,李银河挑挑眉毛道;“花爷爷,那不是雷电,其实是半空中的一朵彩云,一位自称铁冠道人的仙长,脚踏祥云,拔出宝剑,打出灵符,要给小子开开灵智。
银河道行浅,当时就晕了,开没开灵智不知道,胆子倒是大了,那不是雷电,是仙长的灵符,花爷爷以后出去吹牛,要以事实为基础啊!”
花老头一愣,随即用手指点点李银河道;“顽皮!”然后满意而去。
看着一圈眼冒星星的旗丁,李银河咳嗽一声道;“好啦,花爷爷表了态,咱们议议剿匪训练等事。”
石百三已经迁入百户所,现在是李银河直管下属,拱手道;“李百户,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会,此次和大泽土匪作战,关乎我百户所的生死,所以要动员百户所一切力量共度难关。
作战方面,征召十五以上,三十以下所有旗丁余丁,计七十青壮,由卑职和五名原民壮训练。
防守方面,由花叔组织百户所剩余二百男女老幼,清理壕沟,修缮围墙,吊桥,全天安排人手分批巡查,遮断老营周围交通,有异常情况,白天敲锣,晚上释放烟炮示警。
至于训练重点,操练规矩,武器安排,作战方式等还请百户示下。”
“石大哥辛苦!”石百三训练民壮,经验丰富,李银河点头道;“石大哥还是总旗暂时监管镇抚军纪,五名原民壮委任为小旗。谢宁叔父为总旗,刘虎,花荣,义庄黄玉为小旗。”
明朝卫所制,所,千户所辖百户十人,总旗二十,小旗百人,大率一千一百二十人。
李银河百户所按规定下辖总旗两人,小旗十人,旗军一百人,此时只有总旗两人,小旗八人,壮丁七十。
安排了人事任命,扫了眼院内旗丁,李银河皱眉道;“各家主事之人没有到齐啊!”
花叔有些尴尬道;“银河,你也知道,厚衣裳给了各家运粮的旗丁,其他人不便出门。”
腾,李银河站起身,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贫穷限制了想象,后世思维惯性让李银河认为,旗丁们只是吃不好,穿不暖而已,现实更残酷,大部分屯户根本就没有出门的冬衣。再好的防贼措施,你让一群穿单衣,甚至光身子的男女老少如何去挖沟,修墙,如何去巡逻,去抵御敌人。
李银河强压下怒气,尽量温和地对一脸歉意的花叔道;“是我这百户考虑不周,不是花叔的错,。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既然大伙要拼命,我得先让大家吃饱穿暖,哪怕去偷,去抢,也是我这百户的责任。
大家先回家御寒等待,百三哥和五名民壮兄弟先去屋内休息,我先解决吃穿之事。
花郎,你辛苦一趟,带两名旗丁骑马去州城,按照一家两石粮,每人一件棉衣采买物资,从谢叔那取钱。另外给百三哥和五名民壮兄弟每人准备三两安家银。
等你回来,我们再议事,我先去村口转转。”
出了村口,不远处是易水,这两年干旱,水位不高,水面上结了一层冰。冬季的原野,朔风浩荡,一片枯黄。
李银河一口抑郁之气吐入风中,百户所处在北易水,中易水,南拒马河交汇区域,这片区域土地平坦,灌溉便利,百户所屯户在这里生活了过百年,屯户们亲切称呼百户所为老营。
老营屯户没有土地,守着颓败的村庄,为地主耕作,艰难求活。沿河水浇地八成掌握在易州涞水缙绅豪强手中,自己想发展,需要屯田养兵的根据地,势必和缙绅豪强发生冲突,易水湖只涉及涞水冯家,遇到的阻力还算简单些,只要清除大泽土匪,就能有一块发展基地。
李银河感觉有些无助,即使拼死拿下易水湖,能改变什么呢?易州现状就是大明缩影,存在二百多年的明朝如同风中残烛,根基烂了,现在摇摇欲坠。自己只是一个后世接受普通教育的军人,明朝士大夫集体疯狂堕落,百姓九成九没有接受过教育,自己能做什么呢?
自己只是一缕后世魂魄而已,即没有去神佛之地,也没有去地狱,六道轮回没我的事,这贼老天把自己劈到明末,玩笑开大了,你让一名社会主义普通青年来到封建社会干什么?
李银河脑海中闪现出入党誓词,李银河抬起头,冲着冬日太阳喃喃道;“老天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军人的天职,您把我送到封建社会,我只会向着这个理想奋斗。
虽然只有银河一个清醒的觉悟者,但您不把银河送走,银河会发飙的,要不再劈给银河一具火箭筒,哪怕劈给银河用过的旧微冲,我真的会搞事情的。
我看不得灾民在眼前饿死,忍不了光腚农户在风中颤抖,送不送走银河,给你十秒考虑时间,一,时间到。
好,老天爷不讲道义是吧!你不把银河送走,银河就弄死阻挡银河追求理想的枭雄们。他们都没有好好读书,你让受过高大上革命教育的银河如何同他们愉快交往!
我要抢地,我要开学校,我要去草原,沙漠,高山,海洋,星辰,我真会搞事情啊!老天!把我送走吧,我想我的小汽车和手机了,再给你十秒时间,事关好多枭雄豪杰豪强骚人的人身安全,您一定慎重考虑啊!”
数个十秒过去了,手舞足蹈的李银河没有等来老天的答复,等来骑马去州城办事的花荣,朔风之中胡想,代价就是手脚冰凉,鼻涕一尺长。
花荣发现了河道旁的李银河,策马靠近,看见脸色铁青的李银河,花荣惊问道;“李哥,你病了?脸色通红,面容狰狞,身子发抖呢!”
“没事,风中站久了,冻的。”甩了鼻涕,活动下手脚,李银河问道;“事情办得怎样?”
“办妥了,李哥,花荣买的是杂粮,比麦面便宜三成,衣服从当铺买的,都是死当,破旧衣服,价钱是新衣的一成。
谢叔说,练兵得吃荤腥,订了一批猪羊下水,便宜的小杂鱼,盐菜。
咱们定的量大,店家派人一会送过来。”
“辛苦了。”李银河点点头;“走,去所里议事。”
不多时,李银河的院子人喊马叫,热闹非凡,一袋袋粮食,一筐筐旧衣服堆满了院子。
花荣带着屯丁们,按户籍粗暴地把旧衣服塞进各户,让家主穿上厚衣赶紧去百户所领粮听差。
拿着花名册的花叔一个劲地砸吧嘴;“肉嘴吃垮金山银山啊!银河,东西都分了?”
“花叔,按银河定的规矩分,银河被雷劈了,以后起码是地主豪强起步,我们会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