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玩味的看着历铁柱;“皇帝也不行?”
历铁柱吼道;“皇帝也不行!”
黄玉点点头;“我前所李百户宅心仁厚,只要你们有合适的理由就饶了你们死罪,除了地上那两个,他们拿得来的饼子坏灾民妇女的清白,下作,自然处死。
你以后跟着我,本官黄玉是前所李银河百户下辖的小旗,你娘和你妹一会有人送到我的营地,李银河大人说了,进了百户所,家人不会饿着。
现在跟我说说,还有谁给土匪通风报信,你怎么和土匪联系!”
谢百三领着谢宁,李银河,黄玉等人进入百户所老营,老弱屯户正清理老营外围壕沟的淤土,请来的木匠忙着修理吊桥和大门。
谢宁执意回老营看看,李银河把谢宁包的严严实实,棉衣棉裤,外罩皮衣,还戴着翻毛皮帽。看着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谢宁不时微笑点头。
百户所小校场上,旗军们正站军姿,棍棒之下,再没人敢缩脖塌腰,都是挺胸拔背,小旗们不停地游走,纠正站姿不符合规定的旗军。
校场上安安静静,初步有了军营的肃杀之气。
旗军一天练四个时辰,拿枪可以站齐队列,但是不能动,挪动几步军阵就乱套,不过李银河不急,后世兵源素质高,受过十几年教育,新兵还得集训三个月才初步成军,此时只能慢慢训练。
令李银河惊喜的是,大部分屯军都可以熟练使用火铳,能够做到三分钟打两枪,优秀的可以两分钟打三枪。这得益于易州车营的训练传统,易州车营隶属保定车营,兵源来自茂山卫旗军,主要作战方式是以车队为依托,远距离使用各型将军炮,弗朗机,百步内用鸟铳,快抢和虎尊炮,近距离使用三眼铳冷兵器作战,火器兵力占总兵力的四成以上。各所屯军耳濡目染,所以极熟悉火器。
面对众人的夸奖,谢百三很谦虚;“百户大人强调的基础训练科目可以作为以后训兵的重点,充足的饮食也是保证屯丁们训练的关键因素,假以时日,我百户所必得强军!”
李银河点点头,此时明军训练主要参考戚继光大帅编写的《纪效新书》《练兵实纪》,但是粮饷匮乏,军将贪污,使得军队无法保证士兵的基本训练,边军也只是保持一月两三次大会操,战力孱弱。如果屯军保持高强度基础训练并配以充足的粮食,战力会很快超过此时的明军。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屯军要拉出去打打啦,我们去会议室谈。”
李银河居住的平房,厅里摆张桌子,几个人坐下开会,与会人员多了屯户代表花叔。
李银河咳嗽一声道;“诸位,两名大同府行商需要我们帮助。”
两名大同府行商就是柳河,柳青。
品了李银河制的火酒,柳河认为,虽然口味辛辣,但是度数高,可以作为交易标的。李银河的交易条件优惠,所以柳河中止和易州商会的洽谈,惹恼了易州商会的冯德才。
冯德才是涞水豪强冯家大爷的长子,易州商会副会长,既无才又无德,为人阴狠。柳河落了冯德才的面子,冯德才扬言柳河柳青走不出易州。
在李银河看来,易州商会乃是易州豪强瓜分易州商税的工具,商贸往来由商会代衙门收税收费,明朝商税并不高,三十取一,商会还会收取杂费,杂费多少由官吏和豪强厘定,然后私下分润。在明朝,这种情况很普遍,商贸繁华之地及大城由代表各自势力的牙行代收,小地方由吏员直接收,权贵豪强等于私分了商税。
李银河和柳河的交易触犯了易州潜规则,所以冯德才要严厉处置柳河父子。
“就是这样。”李银河道;“柳河通知我,有人窥探客栈,回大同时希望我们提供保护。大伙聊聊,我们帮不帮?”
屋里气氛比较沉闷,花叔等人脸色凝重。易州商会背景深厚,会长谢永福是茂山卫指挥谢永贵的弟弟,兼管金坡巡检,手下三十多手下,谢家是本地豪强,控制着茂山卫。冯家是易州涞水豪强,有护院数十,还控制着打行,车马行,手下地痞数十,冯家二爷是宣府一路参将,手下家丁超百人。
明朝奉行治理地方是皇权不下县,明末州城县城之外的实际管理者是豪强乡绅。铁打的吏,流水的官,官员一般干个一任就转任其他地方,而吏员是世袭的,父子代代相传,这些吏员熟悉律法和各项实务规矩,诉讼,征税,征粮,派役,都得吏员配合,吏员往往投靠本地豪强,欺下瞒上,时常架空官员。
官员得罪了豪强乡绅,会影响仕途,一般百姓得罪了豪强乡绅,肯定家破人亡。
看气氛沉闷,黄玉站起身道;“我说说情况吧。”
看李银河点头,黄玉接着道;“昨日黄玉派旗丁暗查了客栈,窥探柳河的是五名来自宣府的皮商,容貌凶狠,带着短兵器,根本不像和气生财的商人。
大家也知道,现在路引管理混乱,这些人极有可能是冯家请来的土匪。如果帮柳河,对这些土匪的凶残手段不可不防。
将主让我厘清灾民情况,我已经初步整理完毕。灾民大多来自易州附近州县,主要是遭兵灾的宣府大同百姓,现在存活两千多人,近八百户,户均三人,其中妇女孩童占七成,老人极少,壮丁近八百。他们的年龄,户籍地等详细情况都记录在册。
我带领屯军清除了灾民中的恶霸,流氓二十八人,吸收了壮丁十六人,家属四十,均安置在义庄,壮丁不缺,主要是粮食不够。灾民中给大泽土匪收集信息的,基本清除并为我们所用。
灾民壮丁体力恢复快,加上我和旗丁,共二十二人可供调遣。”
对黄玉的能力,大家是信服的,除了遭雷劈过的将主,百户所只有黄玉识文断字,对文化人,百姓从内心里尊重。
黄玉说完,谢宁摘下帽子,放在桌上道;“年轻时,我在辽东干无本买卖,一月能吃几回肉,当了兵打东奴,肉吃不上,杂粮还能吃饱,到咱们所,想本本分分过日子了,情况大家伙也知道,干农活,打零工咱们不惜力气,混到现在,地无一亩,冬日出门厚衣裳都置办不起,现在这身还是从土匪身上扒的。
呵呵,劳动致不了富,那就是世道有问题。
凭什么冯家就有一望无际的肥田,几十亩的宅院,一片片山林,狗屁的大爷二爷,几十年前不过是街上抡刀的混混而已。
谢家是土豪坐地炮,谢指挥使会打仗吗?车营他调地动吗?也就管着二百多守城旗军,守城旗军什么货色咱们清楚。他弟弟管巡检司,手下三十多壮丁,他娘的连巡检司驻地金坡都不敢去。
我算明白了,日子过得好不好,不就看谁拳头硬吗。要想有地,吃饱就得有武力,增强武力就得练兵,练兵就得有钱粮。缙绅豪强不会给我们的,我们得自己抢。这世道就是一鸡鸣一鸡死,咱们过上好日子,其他豪强就得衰落,这是生死较量,放弃幻想准备战斗吧!
再说了,这兵得边打边练,不死人练不出强军。我的意思,会会这几个土匪,让咱的旗军见见真仗,打赢了,也是给居心叵测的豪强们一记耳光,想招惹咱们,得有拼死的觉悟!”
与会众人讨论后决定出兵,同时加强百户所老营的安防,以防匪名义封锁老营周围,不许外人进入老营,不许陌生人靠近老营周边,花叔安排非壮丁巡逻队伍,盘查和驱离靠近老营的所有人。大批青壮旗丁出营,老营空虚,务必遮断外人的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