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个得角的!”茄三跳脚骂道;“一百多旗军就敢堵正门,三百多杂兵就想包围营寨,他们疯啦?”
探子脸色怪异道;“老大,那旗军有些怪异,背着大包,走得整齐,有刀盾兵,有三成火铳手,其余的应该是长枪手,他们的车上有长枪,老长了。”
茄三眯着眼道;“你说他们带着火铳,没有弓箭手?”
“没有,只看见背着火铳的,他们车上也没有弓啊!”
茄三张开手,枯草被寒风吹起,打着旋飞向一旁。茄三若有所思道;“这天气咱们的步弓受限制,但好歹能射,卫所旗军用火铳当远程打击手段,火铳啊!在边军都是样子货,这大风天,能打响吗?
既然招惹咱,就别怪爷爷手黑,敲钟,准备开战!”
钟声响起,青壮水匪们纷纷从寨内木屋草棚里出来,向铁钟聚集。
茄三很满意,作为白洋淀最大的一股水匪,手下都有厚衣服,手里是铁家伙,自己的杀手锏是三十名步弓手。
天太冷了,水匪们用抢来的各种花布包着脑袋和脚,怀里抱着铁叉,铁刀。
茄三不需要动员,很多水匪的家属们在门缝里忐忑不安地看着聚集的水匪,近年来没有官兵敢进淀里剿匪,失去寨子在寒冬就是死路,不用担心水匪们的战斗决心。
茄三穿着半身甲,挥舞着铁斧喊道;“二十名步弓手协助二百名青壮跟老子出战,其余的跟着头领们紧守营寨,此次先打垮卫所旗军,走啦!”
茄三带着二百多水匪出了东门,面向北方列阵,能看到远处旗军一百多人的军阵正缓慢接近。
一百多人在辽阔的冰面上并不起眼,远看只是一片移动的黑影,随着旗军慢慢接近寨子,双方都能清晰地观察对方。
水匪们交头接耳,这卫所军阵真整齐,中间是长枪兵,两侧是火铳手,最外侧是刀盾兵,后面是辎重车,旗军还背着大包,看着挺新鲜的。
茄三喊道;“不许喧哗,听爷们的号令出击,谁敢退缩,别怪老子的斧子杀人!”
前方的步弓手喊道“老大,旗军停下来了。”
果然,旗军停在距离水匪二百步外,随着一声清脆的号声,旗军们整齐转身,在步鼓声中背对水匪走了。
水匪们目瞪口呆,旗军要逃跑吗?茄三也有点晕,在边军,没有哪只队伍战场上背对着敌人,看不到背后的敌人,队伍很容易惊恐溃败。
“想走,没那么容易,弟兄们,追啊!”水匪们怪叫着追向旗军,寨子里爆发欢呼声,留守的水匪兴奋地嚎叫助威。冰面太滑,水匪们不时摔倒,只好小步奔跑。
旗军依旧走得整齐,追了二百步,水匪靠近了旗军,可还在步弓射程外,茄三停下来,穿着半身甲,累啊!用斧子支着冰面,水匪们纷纷停下来,跑出了汗,寒风一吹,冷得打哆嗦。
“老大,旗军变阵啦!”
果然,看水匪停下,旗军军阵整齐地分成四块,又合成两块。
“娘个得角!耍老子啊!”茄三掏出围巾擦把汗道;“让老子逮着,砍死你们!”
旗军转身面对水匪,露出辎重车,在辎重车旁列阵。
辎重车前已经架起两门虎尊炮,硝烟腾起,茄三赶紧趴在冰面上,肝胆俱裂,中计了,旗军有炮,追个屁啊!
两枚铁球砸翻了三名水匪,虽然距离一百多步,随后呼啸的霰弹打翻了五名步弓手。
水匪被打蒙了,茄三跳起身,极力约束水匪,此时应该趁对方装填火药赶紧冲锋,可被炮弹霰弹打死打伤的水匪太惨了,残肢断臂,一地鲜血,没经过战阵训练的水匪惊骇万分,乱糟糟挤成一团。
旗军军阵趁着炮响靠近了水匪,火铳手放下肩头火铳,平举火铳,军阵腾起一片硝烟,茄三赶紧趴下,一阵枪响,六名步弓手惨叫着摔倒。
茄三怕了,这么大的风,对方火铳能打响啊!这些旗军诡异得很,先回寨子再说。
茄三跳起来大喊:“风紧,撤回寨子。”
乱哄哄的水匪跟着茄三败退,从西门赶来的茅元仪带领骑术精湛的手下最先赶到东门外,封闭了茄三的退路,谢宁带领马军成扇面逼向水匪侧翼。
茄三制止了残余步弓手对马军射箭挑衅,对水匪道;“这仗没法打了,碰上大明精锐了,我去和旗军谈谈,如果有生机,大伙投降,如果官军赶尽杀绝,那就战死吧。”
茄三拿着一块白布,挥舞着靠近旗军军阵。
看到李银河在一旗军护卫下走过来,茄三叹口气,鞠躬道;“在下白洋淀茄三,想向大人投降,不知大人如何安置俘虏?”
李银河道;“本官茂山卫李银河千户,你是贼匪,为何不跪?”
“在下和寨中兄弟本是安分的军兵农户,沦落成水贼,拜官府和军头所赐,所以在下不跪,如果冒犯了大人,任杀任罚。
希望大人给寨中兄弟家属们一条活路。”
李银河淡淡道;“本官一向慈悲为怀,投降青壮要接受一段时间的劳动改造然后编为民户,白洋淀本官会布局,所有水匪必须消失,你们也会有条出路,但本官最重规矩。”
茄三担忧道;“周边州县豪强恨水匪,小的知道那白洋淀南部水匪中不乏当地豪强,我们的青壮撤离,家属怎么办?”
“本官会留下一部旗军,收编的俘虏也会挑出一部分接受旗军训练保护家属,今冬扫平白洋淀北部水匪,明年冬季前剿灭南部所有水匪。
本官的规矩是以后白洋淀的规矩,你明白吗?”
茄三明白了,眼前的李银河千户非常强势,根本不鸟周边衙门和豪强,要控制整个白洋淀。
以后不知是福是祸,眼前是安全的,李银河千户不会将水匪交给周边官府砍头。
茄三部投降,定兴庄客和容城学子们点查匪寨,看押俘虏,对水匪家眷登记造册。
李银河向茄三打听附近的水匪势力,茄三详细告知,白洋淀分南北两部,茄三的寨子在南北中心的白洋淀,北边是旗军绕过的烧车淀,有匪首海狗子控制的一百多水匪,西边二十里是藻笮淀,有匪首大鲶鱼控制的二百水匪,水匪家眷五百。
茄三部多是逃军破产农户,比较团结,所以成为白洋淀最大水匪势力,大鲶鱼部多是青皮地痞江洋大盗,劫掠时手段凶残狠辣,内部几股势力矛盾重重。
李银河赶紧和鹿善继茅元仪商量,旗军要尽快剿灭藻笮淀大鲶鱼部,防止其部桀骜不驯的江湖大盗们抛弃寨中老弱逃窜。
冰面上运载旗军最好是马拉的冰车,一块木板,木板下钉着铁条,一车六人,速度极快。还有单人滑的冰床,长五尺,宽三尺,高半尺,用铁茅滑行,铁茅上有弯钩,遇到沟坎,用弯钩将冰床拖过去,在冰面上滑行飞快。定兴庄户和容城学子们将带来的牲口分给旗军,配上冰车。
李银河带领旗军乘坐二十辆冰车,谢宁带马军在两侧护卫,鹿善继张果中带领庄客学子们把守寨子,茅元仪带领手下骑士在寨子周围巡视。
茄三规规矩矩坐在李银河身旁指路,看马军娴熟地在冰面奔驰,暗暗庆幸刚才投降及时,老老实实回答李银河的询问。
白洋淀在河北的位置非常重要,在河北中部,水域沟通京津保定府河间府之间各种物资和交流,能航行上百吨的船只,现在由于各河道淤塞严重,只能通行小船,白洋淀河道渐渐没落。
白洋淀多郁积的洼地,可以种植水稻,多芦苇,可以编制苇席,水产丰富,本来应该是鱼米之乡,可淤塞严重,官府无力治理,每年水涝,灾害令周围州县头疼不已,大船难以通航,水匪纵横,商人不愿意来,好好的水乡成了桑污纳垢的水匪窝子。
现在商人稀少,水匪劫掠有限,靠家眷种些稻米补贴生活,主要营生变成走私海盐,多有地方豪强组织勾结水匪在白洋淀接收长芦盐场的海盐贩卖。
茄三部卡在白洋淀沟通天津的河道西侧,没有衙门敢来收税,日子倒也过得去。
远处升起黑烟,茄三道;“李大人,看来大鲶鱼部出了事故,那冒烟处就是其营寨。”
李银河让马军冲起烟处先行,等李银河到达,水匪的营寨烟尘滚滚,谢宁带着马军正四处追杀逃匪,半个时辰后,马军将逃跑的水匪或擒或杀,旗军控制了大鲶鱼寨子。
大鲶鱼部多是桀骜不驯的悍匪,哨探到茄三部失败,想立刻逃窜,大鲶鱼不愿放弃寨子,小船和家属们,土匪内讧,大鲶鱼被杀,水匪在寨中四处纵火,抢掠财物,没想到旗军来得快,被旗军或杀或擒。
李银河铁青着脸,看着熊熊燃烧的寨子,这寨子彻底毁了,两百水匪内讧死了一半,家眷死伤一百多,水匪们被旗军绑了押着跪在冰面上,幸存的三百多老弱家眷们一脸死灰,战战兢兢地立在寒风中,没了寨子和粮食,被官军擒获,不知面对什么命运。
旗军让水匪家眷们揭发,杀人纵火的水匪被检举出五十名,李银河让旗军将这些祸害在冰面斩首,首级回军交给兵宪衙门作为剿匪证据。
俘虏和家眷坐着缴获的冰床押回茄三营寨,李银河将寨名改为白洋寨。
上午作战时间短暂,回到白洋寨,旗军赶上吃午饭,大家商议回军时正好剿灭烧车淀海狗子部水匪。
此次缴获主要是海盐,银子一千多两,鹿善继庄客和容城学子们分了五千斤海盐,俘虏及家眷,银子由李银河处理。
张果中很高兴,白洋淀边缘有於田,水匪猖獗时,农户深受其害,收获时候水匪会抢粮,一年白干不说,还有性命危险,今年开春就可以组织农户到白洋淀边耕地了。
李银河留下肖强看守白洋寨,下辖火铳手一旗,马军一旗,火铳手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除了火铳,还留下盾牌长矛,马军是蒙古牧民,胡里改被任命为马军小旗,蒙古牧民马术精湛,习惯苦寒,侦查时还可野外过夜。
另外留下测绘军五人,绘制白洋淀及周边地图,肖强作为百户,兼管军纪。
留守旗军的任务是绘制白洋淀地形,探查水文,於滩,苇塘等情况,管理五十青壮俘虏和八百多家眷并探查南部白洋淀水匪,抵御其可能的进犯,张果中留下五名学子和测绘军组成一旗辅助肖强管理白洋寨。
易水湖商行将派人送来粮食,牲口,农具,考察并建设白洋淀,设立白洋淀商号。
鹿善继带领定兴庄客,张果中带领容城学子及互保农户,李银河带领剩余旗军押着三百青壮俘虏向北回军。
进入烧车淀,划着冰车的海狗子水匪探子远远跟着李银河大部队。
此次作战,旗军马步军居中,两侧是容城和定兴民壮,成品字形直接压向海狗子匪寨。
海狗子直接投降了,李银河将海狗子一百水匪青壮编入俘虏改造大队,留下二十俘虏青壮,三百家眷等候肖强派人接管。
出了白洋淀,张果中带领青壮回容城向老师孙奇逢和县衙汇报剿匪情况,鹿善继带庄客回定兴鹿家庄,李银河答应随后派人给鹿公送一批农院烧酒,茅元仪跟李银河去易水湖军营,准备和落尘比试打造器械。
四百多水匪乌乌泱泱跟到三岔河老营外,花叔带着老营旗军接收了水匪俘虏,在老营护庄河北暂设劳改营,成立四支劳改队,由旗军带领建设劳动改造营地,疏浚拒马河,中易水河,北易水河,茄三海狗子被任命为正副队长,协助旗军管理劳改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