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州商会崇祯二年第一次股东会结束,米粒陪着李银河走出会议室,汪古突在门外躬身施礼道;“少东家把在下借调给李大人,有什么差事请大人吩咐。”
“这样吧!”李银河冲汪古突道;“本官马上进行市赏运输,各随行商队也将在易水湖商行集结培训,汪管事去找易水湖商行欧阳旬经理,具体事务由欧阳旬先生安排。”
汪古突踌躇道;“借调期间,在下会遵守商业道德,为大人尽心办事。
但在下毕竟是范家的人,所见所闻会通报范三爷。另外,在下提醒李大人,商场如战场,三爷在官面和缙绅层面交际广泛,手段呢狠辣决绝,在下的意思是,大人开拓商道最好和范三爷充分沟通。”
李银河点头道;“多谢汪管事提醒,看缘分吧,本官是诚意满满和北地商贾合作,但是,大家合作要在平等的基础上,在易州商会的规矩之内进行。”
高洁匆匆找到李银河道;“内府传话让咱家回皇宫一趟,听说陛下亲自给易州配备了收税人手,让咱家回去接收。
另外,让咱家带回五千两银子,陛下手头紧,这钱从以后的商税中预支。
唉!还没收钱就要预支钱,这怎么说呢。”
李银河拍拍高洁肩膀道;“老高,咱们费劲搭架子,厘定商税,不就是为陛下,为地方衙门分忧,为商贾百姓谋福利吗!
陛下又不是不还,只是提前预支而已,这样吧,京师杂货铺有笔款子,是和内府交易张家湾杂粮的钱,咱们还没去拉粮,你先提出来用,万两以内,你高洁直接取用。
以后在京师办事,老高你直接提款就好。”
高洁叹口气,冲李银河拱手道别,转身离去。
米粒随李银河去兵宪衙门,李银河边走边问;“米粒,固安事务安排得如何?”
米粒对李银河的赏识感恩戴德,此次来易州,米粒给自己定位是李银河的管家,这样的家主对下人好的没话说,就是总把属下平等对待,对大家族来说这不符合规矩。
听李银河问话,米粒微微欠身道;“家主,属下的固安商会也只代表固安北部的一个社,五个村,固安富贾多在县城和南部。
固安自古土产丰富,商贸兴盛,兼之地处顺天府,固安人以京师人自称,有些莫名的傲娇,所以对易州商会的实力和提议不太在意。
眼界浅啊!属下认为顺其自然吧,固安商会的分润由大人的易水湖商行代领,再统一调配就好。
至于商会下辖五个村落,属下已经牢牢把控。原有的教首村霸被一扫而空,通过开荒分地,平整河道,修缮村落,百姓得了实惠,已经认可咱商会。
民壮由家主留守的林长庚大人带旗军培训,此次去大同府,属下准备了大量商货,林长庚大人带一百民壮已经押运到易水湖军营,等候家主吩咐。”
李银河点点头,赞道;“米粒啊!你做得很好,此次到易水湖,辅助商行安排各商队出行的事务。
虽说咱们是上下级关系,但实际是朋友和合作伙伴,你不要过于拘谨,过于客气了!”
米粒弯弯腰笑道;“家主仁慈宽厚,属下感激却不能乱了规矩。
家主放心,固安北部滩涂中,咱们接收了两个热棚,在茅七管事安排下准备修建更多热棚。
留守民壮足以防备米沛的报复。固安北部原是教区,官府衙役不敢过于煎迫,属下有信心控制,保证商行和家主利益。
米粒看了将主留下的小册子,对乡社建设还是有些迷惑啊!国朝在乡下施行里甲老人制,里长由十位富户轮流担任,富户带贫户,安排农户们改善生活,缴税应役。
米粒算是贫户出身,感觉靠道德说教难以使富户真心帮助贫户脱贫,富户们往往侵占贫户的利益。富户有私心而且能力不足以发动贫户改善乡村的生产条件,更难以引领乡民脱贫致富,等到缙绅豪强崛起,现在富户被彻底边缘化啦!
将主小册子分析了乡村阶级,建议依靠贫户改造乡社,贫户愚昧,自私,米粒迷惑啊!国朝皇权不下县,在下认为,朝廷财政无法供养太多的官吏,将主采取五级管理构架,将乡社控制在手中,如何解决官吏们的薪饷呢?”
李银河笑道;“米粒,你不简单,你提的问题是国朝从未实践的问题,还没有人走过依靠广大贫户们改造乡社的道路,有迷惑很正常。
皇权不下县,数千年来乡村管理依靠缙绅富户,实践表明,他们难以引领广大百姓安居乐业,富户,缙绅,豪强崛起,最终还是兼并土地,偷逃税赋,残酷剥削贫户,让他们带领贫户改造乡社,是个笑话,我们在实践一条新路。
我们掌控乡社,必然增加了管理成本,货值之道讲究收支平衡,我们能否在增加管理人员的情况下实现增收,收入远远超过管控成本,本官盗写了一些资料,你可以参考,本官让你在实践中完善并补充乡社治理的资料,你看了吗?”
米粒掏出一沓资料,苦着脸道;“将主给了米粒一些资料,十斤黄金起步,米粒睡不好觉啊,米粒查阅了儒家经典和古书,发现货值之道和农村建设是个空白,很少有论述的资料能借鉴,米粒两眼一抹黑,攥着将主资料咬牙趟路呢!那个学费是不是可以降低呢?”
“米粒啊,你研究的领域是个空白,说明什么?说明你的研究成果能杨名后世。”李银河严肃道;“这是一个机会,你出身非法门派,有初级蛊惑百姓的经验,在货殖专家本官的系统指导下,你在理论上实现飞跃指日可待,现在只是欠缺实践,你本身就是农户,乡社领域是你的强项,你在本时代,甚至以后很久的时代必将扬名立万,学费只升不降!
认真记录我们改造乡社的措施,实践出真知!努力!”
两人边走边聊,到了兵备衙门,通报后,不一会,幕僚李连城迎出来,将李银河迎入衙门带到客厅。
谢经传兵备正在和知州董应圭议事,谢兵备示意李银河坐下,拿起一份文件道;“朝廷对易州冯家定性为治下不严,导致民乱,冯家父子已经身死,交接匪类的下人已经被杀,所以不牵涉其家族。
当然,此次民变导致易州百姓和灾民损失惨重,冯家家产由兵宪衙门知州衙门酌情处理,原则是安抚灾民,平息民乱。”
谢兵宪停顿一下,接着道;“咱们可以明确说,朝廷顾忌冯家老二是一路参将,所以希望此事到此为止。
本官和董知州商量,冯家财产由你分配,分配方案向州衙报备,你要注意,那冯参将放言,跟你不死不休,你需要小心防备啊!
武人嚣张实非国朝福气,去岁辽东营军闹饷,逼死巡抚毕自肃大人,现在民变四起,陕西流民已经在造反了,朝廷对各地武将多有仰仗,有错也是安抚为主,此次冯家之事就此处理,李千户是否认可!”
李银河赶紧施礼道;“全凭朝廷做主,以兵宪和知州大人意见为准!”
“很好!”谢兵备满意地点点头道;“冯家产业你愿意建农院就建,愿意将土地分给百姓造福一方也可,本官和知州大人鼎力相助!
李连城先生已经将关卡接洽之事告诉我们,这些军头们过于嚣张跋扈了!
千里做官只为财,但是他们不明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文恬武嬉,丝毫不顾及大明朝廷和天下安危,国朝此时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这些人依旧吃拿卡要,玩弄着潜规则。
以为利益分润了,本官即使震怒也奈何不了他们,顶多和卫所都司甚至御史巡抚扯皮打官司。”
谢兵备沉痛地摇摇头道;“本官也想随波逐流,但大泽匪患之事,只有紫荆关城支援了易州二百兵,其他卫所关城无一兵来援。
要不是李千户力挽狂澜,本官和知州已经获罪进了监牢,呵呵,我们都是死过一次了!
在其位谋其政,本官乃主管辖区兵事的道员,职责就是平靖地方,本分就是管理这些军将。”
谢兵备停顿了一会,接着道;“本官和董知州也曾寒窗苦读十余载,读的是圣贤书,虽然久历宦海,终归不敢忘却报国救民的情怀。
我们商议,此次借市赏之事整顿兵事,原则上对违法军官要从严从重从快处理!
李千户,你手下能抽调的作战旗军有多少?”
李银河略微思索一下道;“禀报大人,卑职千户所能随时调集作战旗军一百。”
谢兵备和董知州对视一眼,神态颇为踌躇。
董知州咳嗽一声道;“李千户,浮图峪,宁静安口和白石口三处堡城守关额军一千四百,就算吃四成空饷,也有八百多军士。
兵宪大人将其守备们调入易州运粮饷,想趁机拿下阻碍市赏的违法军头们,除了留守军士,他们的家丁就六七十,运输的随行军士也得一百多,州城守军战力就不要指望了,你的旗军对付三关营军有些少啊!
万一军头们抗命,我们怕这些军兵祸乱易州!”
原来兵备和知州想武力解决麻烦!这得力挺。
李银河站起身,语气铿锵道;“大人们所虑甚是,但打仗不能完全比人数多少。
卑职给大人们分析一下,供两位大人参考。
据易州商行得到的情报,三关守军吃空饷五成,三关实际营军七百。其中家丁七十,装备精良,武艺尚可,其余营军多是老弱,紫荆关路承平已久,即使是青壮军士也缺乏训练。
三关防御地段从易州北到广昌县西南,足足一百多里,大部分营军都分配在沿线堡城,关卡和火路敦中,其能抽调的只有家丁和部分堡城营军,卑职需要解决的就是这些家丁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