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简让守备打开城门,独自一人气冲冲奔出关外,戟指人群道;“讲不讲规矩?这么一大群偷渡客,谁组织的?
商行管事呢?”
“堂兄!小弟王朴来啦!”王朴笑呵呵从人群中走出来,冲王简施礼道;“小弟拜见兄长!”
“咦!王朴啊!你不是在清水河营,刚击败王嘉胤二万贼寇,怎么到了杀胡口?怎么跟这些走私商贾搅合在一起?”
“邸报上是击败五万贼寇!”王朴洋洋得意道;“我爹让我去京师等候升职,家里有人料理杂事,路过柳屯,带上一批去农院进学的孩子。
王朴也是刚碰上乃颜,这次是乃颜领队。人好多啊,你们的走私业务蓬勃发展啊!”
王简和乃颜相看两厌,乃颜此时才走出人群道;“王简大人,平时走商道有定规,这次去打工的有点多,下次一定注意。”
“有点多?乌乌泱泱好几百人呢!”王简指着一名蒙古大汉道;“打什么工?那个黑大汉拿着几十斤铁锤,打工呀还是砸城门那!
乃颜,本官平日并没有难为商队,可是此次你们过分了。我去,那边甲士们拿的是射雕弓吧,你们要干什么?难道去京师刺杀陛下?”
“真的是打工。”乃颜无奈道;“都是奶兔惹的祸,奶兔在易州歌舞团表演了马刀舞,凭借歌舞得到女儿国音乐教师的聘书,还可以推荐孩子进农院学习。
塞外商行的台吉们嫉妒羡慕恨,不满意啊!奶兔五音不全,半吊子舞蹈都赢得大明文化人的肯定,简直拉低了蒙古文化艺人们的格调。所以,大家准备去歌舞剧团打工,向大明文化界展示真正的歌舞,正宗的骑射,逼真的攻城技艺。”
乃颜指指四周信心满满的蒙古台吉们,对王简道;“事关贵族荣誉,乃颜管不了。”
王朴笑道;“加强蒙汉交流,不就是友谊商行的宗旨嘛!这么多台吉们有志从事文化事业,要支持啊!”
王简苦笑道;“王朴,有传闻,在灵丘有一批龙固关家丁被土匪消灭了,有猫腻啊!
本官认为,就是奶兔他们做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些甲兵入关,干系太大。”
“李银河兄长已经学会王朴杀良冒功的绝技了,灵丘是他的地盘,谁敢深查。”
王朴满不在乎道;“这样吧,小弟收缴他们的盔甲和管制兵器,规定演出才能使用,平日里他们只佩戴短刀,这样保险吧。
堂兄,咱们榆林出来的,要有自信,小弟十万贼人中闲庭信步,有什么呀,大汗面前,小弟也是高歌一首秦腔,换了大汗宝刀。
文化交流搞得越多越好,内地百姓也会知道,蒙古兄弟不是吃生肉,青面獠牙,而是能歌善舞,多才多艺,侠骨柔情的。
那个黑大汉,算了,乃颜,这种长得象砸城门的,下次不要带了!”
“人不可貌相,别看他满脸虬髯,长得有侵略性,人家的蒙古长调唱得最是婉转空灵。”
“好吧,乃颜,你是王朴的朋友,你们急着进关,出了什么变故?”
乃颜苦着脸道;“乃颜的部落,克什克腾部领主,带着北征的族人脱离大汗,奔漠北逃遁了。
大汗最讨厌临阵脱逃的叛徒,我们这些留守的族人肯定被收拾,赶紧去易州躲躲啊!”
王恽《秋涧集·总管范君和林远行图诗序》:国家兴王地,据上游而建瓴中夏,控右臂而扼西域,盘盘郁郁,为朔土一都会。
《后汉书》卷二十三《窦融列传·窦宪》:宪、秉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勒功,纪汉威德,令班固作铭。
“勒石燕然的典故就出在此地啊!”范三乐合上测绘军学子们沿途搜集的情报,感慨道;“细述流年看风烟,物我两忘去执念。遥想大汉先辈的丰功伟绩,三乐热血沸腾。”
范三乐打开日记本,记录五月沿途见闻,山川地理,蒙古军行军路线及战争场面。
林丹汗率领主力向西北急进,范三乐等人在戈壁边缘驻扎等候。
驻扎地在戈壁阿尔泰山脉,四周草木稀疏,乱石嶙峋,缺少生机的地方让人倍觉压抑。
“了无生机也是一种破碎的美。”范三乐放下笔记本,极目四望苍凉的戈壁道;“三乐跳脱的性子竟然变得享受孤独,沉入哲思境界,这不好啊!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营地内静悄悄,只有褪色的鸽车中传来呼噜声。
范三乐小心翼翼走近鸽车,呼噜声戛然而止,范永斗拿起刀,从鸽车中探出头,睡眼惺忪道;“有敌人吗?刚才迷迷糊糊,老感觉有人念诗,这鬼地方,真是让人发疯啊!”
“三叔,你的风寒病好点啦!”
“三叔估计快不行啦!早年间爬冰卧雪,落下病根了。穷家富路,你要节省点,昨日用酒给叔身上乱擦,又是李银河出的馊主意吧,下不为例,三叔病热退了,可心疼死了!”
“三叔,钱财身外之物,人在,小侄还有个孝敬的对象,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侄身家万贯也不快乐。”
“叔真感觉不行了,浑身酸痛。算了,不说生死小事,生意怎么样?”
范三乐递给范永斗水囊道;“大汗沿路烧杀,咱们收了马皮三千,牛羊皮近万,商队骆驼装满了。”
范永斗喝口水道;“这不行啊!咱们跟随大汗跑了几千里,做皮货买卖不划算。
此地环境太差,走了几百里戈壁,这里总算有些绿植,但这里是最差的草场,听说再往西北,草木繁盛,可是辛辛苦苦贩卖普通皮货,利润极低。新商道哪有那么好创立的,以后家族靠三乐你了,叔心灰意冷,叔要去另一个世界休息去了!”
东南方传来清脆的驼铃声,范三乐诧异地站起身,从鸽车取出望远镜观望,东南方向是来路,负责警卫的刘六等人都是骑马,没人示警,这密集的驼铃声显然是一支商队啊!
很快,范三乐发现刘六等人带着一支小商队靠近营地,头前骆驼上插着商行云水纹八卦商旗,友谊商行的苍狼商旗。
“三叔,商行给咱们派来商队了!”
范永斗诧异的从鸽车伸出脑袋道;“茫茫戈壁,怎么找到我们的?李银河太讲究了!”
范三乐指着领队汤静春道;“领队是锦衣卫,三乐离张家口几千里外走私,这都被你们找到了!”
汤静春拿下面纱,仰头灌了一袋清水道;“卑职以前是锦衣卫的,后来调到茂山卫了,被陆远编入绿植三处做编外人员,被派出关,现在归塞外苟柴管。
苟柴大人派卑职带领小商队出阴山,以二十天距离为限追寻你们,卑职做主,多追了几天,可算找到你们了。找到你们奖金丰厚。
卑职要将货交给范三乐,范三乐要写一本游记,你知道名字吗?
卑职是情报人员,是底细人,快说,说不上来,卑职得将货带回去,不可有闪失。”
“《三乐在大汗身边捡破烂的日子》。”
“好,找到正主,快写了回执,弟兄们回去领赏。”
“那个,汤静春吧,小弟很是迷惑,你们得穿越几百里戈壁呢,沿路没有人烟,没有标识,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汤静春指指骆驼道;“给骆驼吃饱喝足,走十几天没问题啊!
卑职以前在锦衣卫南镇抚司供职,擅长屈打成招,不,对血气比较敏感。一路上,东一片尸体,西一片血迹,太残暴了,都是蒙古人,怎么自相残杀如此惨烈。
杀完也不知道毁尸灭迹,这会带来瘟疫的,太不专业了。”
范三乐艰难地指指汤静春道;“骆驼十几天不吃不喝,能存活,你们怎么过戈壁的。”
“挣钱比吃屎都难,别说这几百里戈壁了,高山大海也阻挡不了我们追求幸福生活的脚步。
别啰嗦了,快签了回执,兄弟们还得回去结账呢!挣钱的本事,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