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废港,也是后世黄烨港位置,港口旁有废弃的墩堡,五十名海盗占据此处,在海滩清理沙船船底,将抢劫的金银物资卸到墩堡中准备走私,远处海面上停泊着一艘警戒苍山船,岸边泥滩上有五只小舢板。
清晨的红霞刚刚露出海平面,一名暗哨海盗掀开沙土,从隐藏的沙坑跳出来,大喊敌袭,随后喊声戛然而止。
谢宝收回滴血的钢刀,指着五十步外海盗宿营地道;“布置了几处明暗哨,这伙海盗不简单,注意敌人的弗朗机,冲锋!”
几名剃着月代头,穿着兜裆布的日本浪人扶着肋插,举着长长的武士刀冲向奇袭的马队,试图为海盗防御争取时间。
瘦兔提起战马,马蹄踢飞一名敌人,手中刀砍进另一名浪人的肩膀,被砍中肩膀的浪人扔了长刀,死死抓住瘦兔的砍刀,用肋插狠狠划过瘦兔的肚子,打算鱼死网破。
商军出战严格遵循条例,虽然是伏天,骑兵装备了半身甲,是易州出产的扎甲。看着肋插在扎甲划出刀痕,瘦兔很惊讶对方搏命的凶悍,瘦兔松开刀,从褡裢里取出铁头锤将对方脑袋打爆。
马队很清楚对方的防御配置,距离海盗营地三十步,向准备操作弗朗机的海盗们箭雨覆盖,二十步之内,抵近精准射箭,海盗们只打响一枪,等谢宝带马队再次回转,对方挑出白布,投降了,只有十名海盗推着舢板逃进大海。
谢宝马队死亡两人,击杀三十海盗,抓获十名海盗,缴获金银物资若干,谢宝没有烧毁海滩上的沙船,海盗尸体丢给盐运司掮客,马队消失在海边盐碱荒泽。
大沽口商栈,谢宝,木狼恭恭敬敬站在李银河面前,屋里摆着从海盗处抢劫的金银财货。
李银河看看战利品,还不错,金银香料,还有品质不错的珊瑚。
“把东西送回蛤蟆石,金银给老祖,货物给欧阳先生,带上珊瑚去军士川送给刘鸿训大学士,在那学习经典一个月,重点读《论语》。
谢宝,你可知罪,蛤蟆石军营是根据地,留下杜鹃和几个小师弟们,你却带着木狼去抢劫,在塞外玩疯啦!你们知道绿植三处费了多少心血吗?不仅给你们提供情报,还得收拾残局,你黄玉叔叔还得跑山东引开北直隶官府的注意力。
此次功过相抵!财物没有你们的分成。”
木狼道;“师父,我和师兄跟您去海上,木狼凭借掌中刀抢钱。”
“你们会游泳吗?大海茫茫,会看星星辨识方向吗?算数小学水平,你们有资格在海上浪吗?气死为师了!为师教导你们,抢劫也是分档次的,要有知识储备。看看王夫之,数学笔记做得扎实啊,以后作战,火器是王者,得懂计算。
滚回易州好好学习,任何行动都要谋而后动,跟为师去码头转转,看看为师为出行准备了多少人力物资。”
大沽口商栈外一派繁忙景象,易水湖商行从海防营买下紧靠商栈的一片军营,海防营曾经能容纳三四万水军,现在只剩下千八百人,军营和仓库大多年久失修,一片颓败景象,袍哥认为大沽荒地太多了,一两银一亩的租赁价格不划算。
“师父一直认为,共同富裕利益均沾才是长久平安之道。”李银河指着面黄肌瘦,整修仓库的海防营军们道;“我们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邻居们是吃不饱饭的饥军们,这是取死之道。
师父出海,船载几千石物资,商栈未来的仓库进出物资百倍千倍于船载物资,这将大大带动当地商贸发展,这叫做制造有效需求,为我们下一次出海奠定基础,以后你们会明白的。
看看这份船厂物资清单,我们现在不能制造大海船,让你看看范例。”
谢宝接过清单,这是一艘千料民船打造清单;杉木,三百二根;杂木根,一百四十九根;株木,二十根;榆木舵杆,二根;栗木,二根;橹坯,三十八枝;丁线,三万五千七百四十二个;杂作,一百六十一个;桐油,三千一十二斤八两;石灰,九千三十七斤八两;艌麻,一千二百五十三斤三两二钱。
“明白了吧,大沽口的修船厂将直接带动木厂,绳线工坊,铁器工坊,帆布工坊,石灰工坊,油料工坊等十几个工坊的出现,这些人要吃饭,住宿,娱乐,还能带动相关产业。其中我们收的费其实就是税,这是一笔稳定增长的收入。
所以,货殖高手要制造有效需求,我们必须保护依靠劳动致富的产业和工坊,哪怕它很小,也是未来收入的希望之星。”
谢宝歉意道;“师父,盐运司不同意我们在废港建工坊,谢宝没有做好这件事。”
“要学会变通,不要轻易放弃。商行在海河南部修建水利工程,疏浚河道,盐场之外是静海县衙门管辖。他们认为,最好多建村落,开发荒滩,我们在沿海建立乡社,得建磨坊,制造和修理农具的工坊,榨油工坊等等工坊。有没有废港工坊无所谓。
先人讲,道并行而不悖,师父认为,我们做的事情有利于民族,有利于百姓,这就是正事。所以,师父反对为了抢劫而抢劫,杀人放火有违天和,终究要还的。我们做事跟脚在建设。
人生就是经历,你没有尝过面条,不吃,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将主好眼力。”一身短打,头戴草帽的王正行将三人请到面点摊,排出三个小凳子,对李银河道;“三碗刀削面!白面肉臊子。”
李银河坐在小凳上道;“王正行啊!本官正在教学生,没想吃面。”
“相遇就是缘分啊!”王正行拿开搌布,熟练地拿起面团,飞快地向大锅中削面,擦把汗水道;“实践出真知,学生摆摊之后,才明白卖高价面不容易啊!
此地百姓军户们赤贫,要的是三合杂面,舍不得加肉臊子,卖面前景黯淡。”
王正行捞出面道;“白面条一碗八文,醋蒜免费,一勺肉臊子两文,一勺油辣子一文。白面不卖给你们就放坏啦。谢宝,给钱。”
李银河抄起筷子道;“谢宝,王正行就是学不致用的傻帽,学院培养你们,是要你们钻研高效劳动。比如养猪的候金石就是高效劳动,侯金石改良猪种,改良饲料,科学观察,人家的猪宝宝和发酵的饲料供不应求,能够惠及大众就是一种高效劳动。
王正行想卖高价面,是一种不务正业的纨绔投机执念,只有卖给勋贵纨绔,臊子加入海参啊,人参啊什么的才可能卖高价。否则,只有薄利多销,那是另一种销售模式,为师不说,活该他在这挥汗如雨卖面,还挣不到钱。
大沽口荒凉,哪有买高价面的傻帽纨绔呢?”
“吃面呢,这红彤彤的是什么调料?”定远候带着一位文士来到面摊前,好奇地打量辣椒油。
王正行眉毛一挑,掩住辣椒油道;“侯爷,这是学生新制作的辣椒油,原料来自海外,价值不菲,给大款吃的,您是铁饭碗欠薪公务员,别看了,看见吃不到很难受的。”
“你个破面点摊子,食材能贵到哪去,给你一两银子弄两碗,再涨价侯爷发飙了!”
王正行得意地冲李银河眨眨眼,带上围裙去削面。
定远候带来的文士打扮有点特别,文士文质彬彬,穿得衣料讲究,就是左肩挂着一个细长的褡裢,很怪异。
“这是天津巡抚衙门派来的监察文官刘一手大人。”定远候和刘一手坐下道;“咱们后日出发,大家在大海上被迫同行也是缘分。”
木狼指着刘一手道;“这褡裢是算命的用的,你是道士。”
“刘大人是文官,什么道士?木狼莫要胡说!”
刘一手对斥责木狼的李银河道;“小孩子说的没错,本官是太医院御医,医生嘛多是道士,兼职算命。”
刘一手从褡裢里拿出两个手串,给谢宝木狼戴上,顺便解下谢宝的玉佩,木狼辫子上的玛瑙收回褡裢里道;“你们小小年纪,一脸杀气,非常不好!上天有好生之德,以后多行善事,否则遭受无妄之灾。你们遇到本官是福气,手链能挡邪气。”
谢宝盯着刘一手道;“你不是天津巡抚衙门的嘛,怎么又成御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