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陶先生一下子竟有点困惑了:“至爱?”
卢循见陶先生这般神情,就有点自嘲的摇了摇头,嘴角浅笑了一下,说道:
“哦,那是我猜错了。
我原以为,以陶先生这般本领,一路行来,要一举救下众人,固然是有所不能。但你们师徒二人,路上若想逃走,却是易如反掌。
哥哥您之所以白龙鱼服,甘受折辱,一路逃也不逃,只道是被掳的人中有您的亲朋至爱,此行只为救他们而来。”
陶先生听到这里,却微微一笑,说道:“元龙所猜倒也不算错,确为救人而来。”
卢循闻言一怔,突然轻盈的伸出双臂,上半身子来回转了半圈,如白鹤盘旋般松了松筋骨。
只见他一边转着身子,一边出言挤住陶先生:
“救人?救什么人?救刚才那些愚夫愚妇,黔首贱种?你哪会有这份善心!
我看,只怕是晋室对你有所允诺,而你元亮兄,也终于按捺不住寂寞,打算出山博取功名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但尼非得拿昔日好友的人头,来染红你陶家的大门么?”
陶先生有点讥讽的答道:“数年不见,现在的元龙,对人心人性,还真是精熟无比,用这番话来挤兑我。
你的七世祖卢子干精通《尚书》。难道你就没听说过《尚书》 上说:“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我看这天下的愚夫愚妇,个个都比你强。
你孝敬你父卢慈告,你爱护你妻孙思,这小孝小爱,自然真情,动人无比,不输世间任何大仁大义。
但元龙啊元龙,你莫非不知:人生在世,固然要有小孝小爱,但不能只止于此。
刚才那个差点就被你取走生魄的懵懂少年,家中老父老母也在日日倚门翘首,夜夜盼子归来。
那死在海路颠簸的那妇人,她那婴孩,可就自此永远失了母亲。
你们卢氏家学是“三礼”,“三礼”之一的《礼记》你自然也熟悉无比。
《礼记》说:“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这由小孝小爱,推及到大孝大爱的道理,是无论如何也打动不了你卢元龙吗?”
话音未落,卢循突然双眉一展,哈哈一阵大笑,笑得众水贼都面面相觑:
“我们都还没脱困呢,就看你在这里和对面这个高个子文士叙旧情,拉家常,也没见讨个好来,被人家骂了一顿,竟还笑得出来?”
卢循一时笑声不绝,带着笑意就说道:
“果然是个好法术!原来是一招“无禽不食”,“井泥不食,旧井无禽”,倒是让我想了这么久。”
说话间,他的双手已经捻上了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