砌好灶台,不过巳时,太阳刚上三竿,道人更无二话,与丁母道了个别,就飘然而去,丁母苦留未果,只好目送他远去。
到了傍晚时分,该做晚饭了,丁母早早收拾好活计,返家后就用新灶烧了个水。果然是说不出的好用。
这丁母毕竟出身村妇,并不懂什么堪舆。其实,在堪舆术中,确还有个说法:灶台对一家一户的气运影响,并非是在砌成之时,而是要从第一次举火算起。
所以这丁家大灶,虽是在巳时砌成,倒是要到这一天的申时,也就是丁母生火烧水之时,才能真正算是灶成。
不一会工夫,锅中水已大开,这时,听得一阵叩门声,丁母去院子里应门,原来是两个外地口音的姑娘前来投宿。
一问,原来竟是一对姑嫂,自幽州流浪至此。这幽州距离辽阳将近千里之遥,这两个弱女子,却又如何流落至此?
几年前的一天,秦廷忽地发布了一条号令,坑杀了四百六十四名儒生。不久后,各地就乱象丛生,尤其在她们的家乡幽州,突然之间,贼人四起,而且毫无顾忌,特别猖獗,光天化日,也敢上门行劫,一言不合就取人性命。看样子,倒不是志在索财,而是以杀人取乐。
这姑嫂二人,原本都已经嫁得好人家。这一日,正是这个小姑作为新妇,三日归宁回门的日子。
翁婿二人,正坐在堂上,你问一言,我答一语,尴尬谈对。而嫂子拉着小姑,躲到了自己的里屋,两个姑娘家说些体己话。
哪曾想,这时前门一伙贼人手持亮晃晃的刀子,堂而皇之从正门杀了进来。
姑嫂两人听得前面厮杀叫骂,哭爹喊娘,心知不好,赶紧躲进屋下的猪圈,伏在一角的烂粪堆里,连个脸都不敢露出来。
等到四下安静,两个姑娘又苦熬过了半天,推想贼人已经走远,才敢壮着胆,互相搀扶着,爬出来一看,竟然阖门已经被杀尽。连那归省的新姑爷,也一身大红新衣,身子泡在血污里,头却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两人吓得六神无主,不敢哭嚎,顾不得一身脏臭,当下也没别处可去,商量一通,只得结伴跑到这小姑的夫家,一来报这个丧事,二来投亲。
一路跌跌撞撞,两人抵黑才赶到村子,只见举村死寂,家家黑灯瞎火,到了夫家,叩门良久,无人回应,推门一看,只见也是满地尸首。
原来这夫家也是在当日遭了贼人,这一日之内,这两户人家,除了这一对姑嫂,竟被杀得再无一个活口。
这一对姑嫂,都还只是二十出头的姑娘家,侥幸逃得了性命后,见家乡已是这般模样,哪里找得到活路,只好循着大道,不辨方向,一路乞食,饱一顿饿一顿的,自幽州流浪至此。
姑嫂俩见辽东这边,人烟寥落,宛如天地初开之时,这样反倒比幽州还安宁些,因此,只盼能在此地找得到个安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