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子,他意识到自己竟有可能永远都会被困在骆家大宅里,做一个不死不活的生魂,永世不得解脱。
越搞清楚处境,就越是觉得绝望。想到最后,他不禁悲从中来,顿足捶胸,仰天长叹,也许是刚才已经哭干了眼泪,大绝望之下,反而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丁令威从此被困于这座关中大宅中,终日不知疲倦的各处游荡,希望能天公垂悯,撞对出路。不只院墙边的树洞,院墙上的狗洞,墙根下被黄鼠狼钻出的兽洞,甚至全宅几百处下水道口,俗称鬼门,他也都逐一试过,但通通都被撞了回来。
在这所宅子里,他见到了半个月后骆家举族被收监,无论是骆家本户,还是僮婢仆役,大祸临头之时,大家反倒都在默默的等待命运的鞭挞,屋前屋后,院里院外,竟无半点哭响。
也是在这所宅子里,不多久,他就见到宅子的新主人李禹举家搬了进来。李禹是飞将军李广的孙子,这一年才十七岁,刚刚给父亲李敢办完丧事,就搬进了新居。
他的父亲李敢,本来正值壮年,因为得罪了霍去病,所以在陪皇帝狩猎时,被一头传说中的雄鹿撞死。
这真是一头深受皇帝宠信的雄鹿,连血气方刚的李禹也不得不对它退避三舍,不但不敢替父申冤,还急匆匆趁着便宜,买下南郊这个大宅子,将一家老小深藏起来,离长安城远远的,不敢掺和朝中是非。
丁令威却亲眼看见,李敢在这座宅子里度过了无数个中宵独坐,啮齿难眠之夜。而丁令威自己,人生却已经被定格在了最后一次见到移风子的那一刻。
那一刻,移风子攀着门框,望着他笑,等待眼前这个男人,带给她这个世间所有的幸福。
时间过得很快,二十几年过去了,李禹步父祖的后尘,也蒙冤赴死,宅子又被充公发卖,几十年里辗转了几户公侯人家,也都先后得而复失,家道遽盛遽衰,起起落落,不得安宁,没有一家住得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