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做“书同文”和“校异雠”这两步,不出三代,不但字形各行其是,衍生出更多写法,各经各典也会版本丛生,岐见遍地。多歧亡羊,当世就已旁枝丛生,如果还不辨正误,千秋万代之后,再让后世的读书人如何是好?
李斯这两步计划,实在是从大处着眼,小处下手,一举抓住了当时文治之要,因此颇得人心,东方六国,多少鸿儒硕学闻讯为之振奋不已,不顾年老体衰,关山万里,都踊跃奔赴咸阳,参赞其中。这两件事情只要能做成一样,都能算是李斯的一项千秋功业。
这李斯确实是极有才干,集中了东方六国鸿儒硕学的力量,这第一步“书同文”完成的相当顺利,很快发布了统一的字形,是为“秦三仓”。这“秦三仓”一统字形,对后世产生了极大影响。在当时,也只有李斯这样兼具大学问家和大政治家身份的人,才可能去完成这件旷古功业。不是学问家,没有这个眼光,不是政治家,又办不成这事情。”
听到这里,我赞叹道:“没想到,你虽然痛恨李斯,但对他的评价,还能这样持平公允,不虚美,不隐恶,古之良史也不过就做到这个程度了。”
他听到这个赞语,倒有点不以为然:“这不过是遵循孔圣直道待人的教诲而已。我是令尹子文之后,家风流传,也只是忠直二字,后代里确实也出了史学家,世称良史。不过在我看来,他在文赋上确实有些出色本领,但忠字有余,直字不足,远远不及史迁,认真说起来,还稍稍算是辱没了家风。”
我对史家并无太大兴趣,听到这里,才想起来只顾着征询前因后果,还不曾相问对方姓名,于是客气的拱手问道:“还未请教大名。”那儒生鬼答道:“我名叫班缓。”
我正准备接话客气一番,他紧接着说:“生前是鲁地一书生,在世时籍籍无名。”见他说的如此坦诚,我到嘴边的“久仰久仰”就只好咽了下去,脸上也不免有些尴尬,不料班缓倒也不在意,甚至都没注意到我的脸色变化,只继续说李斯:“但在第二步时,这事情给办砸了!”
“秦人不好文教,惟重耕战,因此先秦时期,关中本无学问大家,于是,李斯从东方六国征召了五百名学者,都是儒,墨,法、兵、名这五家的门人,这五家在当时都是名重一时的大学派,但均系从孔夫子门下所出,也算同枝同气。
我的老师,人称周生,博采诸多儒典,尤其精通《尚书》、《诗经》、《春秋》三部经典,有这番修为,已是儒学中的佼佼者,自然从一开始就在征召之列。
这批先贤,做完了“书同文”之后,又马不停蹄,开始“校异雠”。按当时体例,校勘过程中,必先由诸生轮诵各版本,逐字逐句的考异辨析,勘误归正。每一书定稿后,又必得众人群诵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