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孔子行文历来庄重典雅,但这篇文章,在庄重之余,却又有所不同,短短一百零七个字里,到处洒满了和煦的阳光。今日虽然当此大难,各人听在耳里,仍是倍感亲切,温暖无比,也都在心里默默的跟着念,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念出了声。
到了后来,众人满脸肃穆,叉手而立,不自觉的转过身子,朝向了东方,朝向了家乡,朝向了历代先师埋骨之所,朝向了历代先祖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的那片热土,用传自孔圣人的口音,群诵起这篇“大道之行”。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一遍读过,坛内先前那股哀哀切切,凄凄惨惨的气氛为之一清,尤其是那句“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读来真是令人动容。
在这种情境下读出来,堂上多名儒生已为之泪垂,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世界。上古三代那样的盛世,自己没有赶得上,以后也许还会有那样的盛世,但自己,眼看即将如同天边的太阳,即将落入那无边的黑暗,却再也赶不上了。
一念及此,又听到另一位儒生率尔呼道:“各位友朋,从出生之刻起,人人最终命运既定,有死而已!出生入死,天下之人皆然,但死之与死,又大有不同。仓促而死、委顿而死,无谓而死,谓之犬死。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安仁利仁,谓之君子有终。
我等所剩时日,已然无多,按卦象而言,不过数个时辰而已。我等虽死,或有子孙,或无子孙,而我们的共祖轩辕神农之子孙,必将长存,也必将迎来大同之世。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为了大同之世,为了大同之世的华夏子孙,只要一息尚存,吾辈亦当有所作为。”
这一番话,真是堂堂正正,直击各人心扉。一己之生死,本已是一个注定的结果,有早有晚而已。当清楚的明白大命已定,不妨再去想想,我们来此世间,为何而来,最根本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旦将个人的死生置之度外,众儒生登时就冷静安定了下来。定则生慧,各路学问也就派上了用场,众人集思广益,群策群力,或预测推演未来发展,或观察坛内鬼物情形,不再是刚才那般无头苍蝇的模样。
这一推演判定,众儒生立马发现了一个大困境:天下凡精通一经的学者,都已群粹于此。一旦尽数死在这里,后世解经固然大成困难,轻则支离破碎,重则失传失习。
但这个危局,倒反在其次,更严重的是:现在从各家推占结果来看,原来不止在场的这五百人已然注定丧命,连世间流传的各家经典,眼看都将不保,都将尽数惨遭焚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