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殿下的意思,那便是静观其变?”顾勉问道。
“自然是。”安弘察点头,“又或者说,可以层层加码。”
他放下手里的盘子,坐直了身体,才真正正色起来:“世家们不是想要投名状吗?那多多益善岂不是更好?一家是引领,十家是抱团,可数百家呢?又或是家家呢?”
他微微一笑,“那便是平常。”
“届时世家们钱也出了,力也使了,却不能以此邀功,岂不是美哉?”
历朝历代,世家大族都是趴在王朝的架构上两头吃,对上“五五分成”,对下“取之尽锱铢”。可国库紧张、朝廷有难时,最慷他人之慨、最哭穷的也是他们。
这天下哪有这种好事?尽想着吃别人的,自己一毛不拔。
如今虽不能让世家大族们掉块肉,可起码也得出出血。
博天子一笑。
顾勉的目光定在安弘察的脸上,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弯,一瞬间卡壳到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安弘察许久也没见他有动静,以为是自己话说得过于无情,顾勉一时难以接受。
毕竟算起来,顾勉也是世家出身,也是正正经经的文臣,受传统的儒家教育一路成长。
自己这番话,于他而言,算得上大逆不道了吧。
他正想给自己找补找补,顾勉却是终于有了反应,他说道:“殿下为何?”
顾勉纠结了一下用词,却似乎也没找到更好的说法,于是带着些自暴自弃的问道:“像是在针对世家?”
针对?安弘察不禁有些好笑。
他站起来踱了两步,回身看着顾勉的眼睛,带着些狠劲,说道:“分明是他们吃得太多了。”
“我常听大儒们推崇太宗李世民,说要学他的‘以史为鉴’。我想过很多次,读史读史,读的到底是什么?读的是王侯将相们的谋略?可自秦汉到隋唐,哪个不是谋了几百年,不照样亡了?左相说陈胜败者不值一学、高祖成大事足以为表率,那按这个思路,那些亡了的朝,又有什么值得呢?”
顾勉忍不住争辩:“殿下要学的是治国理政,是家国大义。”
“是!”
“我是得学治国理政、学家国大义。”安弘察已然有些生气,说这话时,几乎是一字一顿。
“我治的是谁的国?又是谁的政?名头倒是好听,都是父皇的。我是父皇独子,自然也是要学这些东西的。
这治国就如同上桌吃饭。父皇是请客的主家,王侯将相、世家大族们皆是上桌吃饭的人。权贵们会关心谁请客吃饭吗?不,他们不太关心。是姓刘的请客吃饭,还是姓李的请客吃饭,对他们而言,没有本质区别。
他们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吃上饭、吃饱饭。他们只在乎自己排在了第几位、最好的饭被谁吃了。饭吃得好不好、能不能续上,他们从来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