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便是舐犊情深。
若不是这两点激励着,就算是太子之位再有权、皇宫再大、京城再繁华,与自己又何干呢?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哪怕是血溅当场,说不准还能回到现代,做一个快快乐乐、没头没脑的大学生?
为早起发愁、为绩点发愁、为中午吃什么发愁、为长了几斤肉发愁。
即便是真有那一天,父皇当真要废掉自己,需要使什么手段?
哪里还需要动什么歪心思?直接光明正大地向外表明太子的女子身份就是,再生个十个八个小孩,届时恐怕自己有再多的支持者,也会跑得一干二净吧?
安弘察强撑起笑容宽慰了陈武一把,又和他商议了接下来的计划后,在陈武担忧的目光里起身离开。
蜀中的风光与京城很不一样,山峦重叠,安弘察站在屋檐下,都能看见远处青山连片,隐入云层中。
今日的天气也很好,甚至说格外的好,太阳高照,照得人有些刺眼,一点也不像安弘察现在阴霾的心情。
安弘察,你在怕什么呢?又在松动什么?
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父皇没有信心呢?
他倚在柱子上,明明是在看巴山蜀水,思绪却早已飘到了千里之外。
他想起这十几年的种种,蹒跚学步时的呵护教导、深夜高热时的声声安抚、上树下河时的佯怒纵容......那些日日岁岁里的宠爱。
他想起了生病时守在房门外的身影,想起了朝会上的坚持与称赞,想起了行宫遇刺时麻瓜转述的场面。
那恐怕是矜贵自持的父皇,此生最狼狈的场景吧?
衣服沾满了尘土、神情慌张,还得抱着自家崽子不放手,被文武百官、被军中士卒,全都看了去。
所以,安弘察,你在怕什么?
你所拥有的一切,哪个不是他给你的?
安弘察胡乱地想着,眼底的泪却是滴落了下来。
又做什么这副委屈模样?像是谁欺负了你似的?
现在不是你在为一个莫须有的未来而猜忌于他吗?
他回到房间,抽出纸想给他父皇写点什么,抬笔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写什么呢?
是写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还是写你给他预定的罪名?
写旁人不曾知晓,可你自己一清二楚、耗费他多少精力与心血养大的崽子,是如何拿刀刺他的心吗?
字还没写几个,泪滴已经湮了纸,晕开了花。
他摔了笔,再也写不下去了,趴在桌子上埋头无声痛哭。
哭什么呢?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和过来,重新拿起笔,一字一顿地将今日发生的种种、商议后的筹划,都与他父皇写了清楚。
至于那让他失态、惹他心乱的猜测,却是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