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花玲说完,我不禁唏嘘,说道:“想不到两位前辈与桑采之间还有这样一番恩怨。现在桑采应该是跟云城的一些人勾结起来,但他们具体要做什么,我却不清楚。”
石秀峰眼里闪过一抹惊色,“你在云城遇到过桑采?”
我摇摇头道:“桑采本人隐藏得极深,我没有见过,也仅仅是从陈八字口中听得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但他的女徒弟却和我遭遇过多次。”
闻言花玲神色微微一怔,轻抚在纸伞上的手指竟有些抖动,石秀峰见她神色有异,忙问道:“怎么了?”
花玲面色苍白,颤惊惊地道:“没想到他竟然在云城。”
石秀峰笑道:“放心,有我在,他找不了你的麻烦。”
花玲深深望了石秀峰一眼,轻轻点头,略微放下心来。
我微觉奇怪,怎么花玲听说桑采在云城就怕成这样?
但转念一想便即释然,她根基被毁,要是遇着桑采,那是完全没有抵抗之力,二十多年的阴影,也不是说祛就能祛除掉的。
突然,我想起那晚的虫阵,于是问石秀峰道:“师伯,那晚用虫阵袭击我们的是你吗?”
石秀峰一听,笑道:“那晚你用‘母降’驱使阴魂前来探查,一般人哪里会这类降头?又加上花玲之前的疑虑,我也怀疑是桑采到了。于是才跟着那受伤的阴魂找到你们下榻的酒店,用虫降探了探虚实,见你们抵挡虫降的手段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便知道不是桑采,我也就懒得理会你们了。”
说完,石秀峰哈哈笑着道:“好了,现在一切都清楚了,也该说说这小姑娘的事儿了。”说着,他看向花玲又道,“花玲,我师侄这位朋友的尸毒,还得请你看看。”
花玲点点头道:“你们一进门我就发现了,这位姑娘身上的阴毒非同寻常。”
说完她笑着对依依道:“小姑娘,跟婆婆进里屋去,让婆婆帮你看看尸毒。”
依依看我一眼,这才对花玲礼貌地道:“给婆婆添麻烦了。”
说话间,依依跟着花玲进了里屋。我们三人在客厅坐等。
我又想起陈南生的事情,于是便问石秀峰道:“师伯,陈南生失踪后,陈八字一直在找他儿子,这个陈南生虽然成了尸妖,但这父子俩也是命苦之人,这陈南生您准备怎么办?”
石秀峰想也没想说道:“毕竟父子情深,我给他送回去。”
“啊!”石秀峰干净、爽利的回答让我有些惊讶。似在意料之外,又似在情理之中。
他一句话,反倒让我有些犹豫不决,“可他是颗‘定时炸弹’呀!”我说道,“如果激起了他的凶性,或者是被桑采得手利用,那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办?”石秀峰反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这倒是有些让人犯难。”我一脸稀烂地道。
石秀峰哈哈笑道:“你自己不知道怎么办,却又不认可别人的做法,这是什么道理?”
一句话,顿时让我哑口无言。
他深深叹了口气,说道:“炼制尸妖,本是逆天之事,他陈八字难以割舍父子之情,这才逆天而行。不管陈南生送不送回他身边,这番天道惩罚,他是逃不过了。他日因,今日果,既然逃不过,为什么不成全了这对父子一番骨肉深情?
留那尸妖在世上,后患无穷,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但你一番好意济世救民,最后承受天道惩罚的却不是你。如此说来,你这番侠义心肠却是以人家的因果作为代价,你觉得这对陈八字公平吗?对陈南生公平吗?
冥冥中自有定数,他陈八字甘愿承受那天道惩罚才逆天而行,难为他这番代价还不能换来他父子短暂的相依为命?
我当初横插一杠子,本就不对,现在送陈南生回去,只当是圆了他们的因果。我的做法是对是错,我也懒得费心思量,不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人力有尽时,我也只是循心而行罢了。
当然,如果是桑采炼了这尸妖,自然又另当别论。”
石秀峰一番话,仿佛将我一贯的思想打开了一个缺口,让我看见了一个未曾涉足过的天地。他的说话看似偏激,却又句句在理,一时间是对是错,我竟怔怔地分不清了。
他见我愣着出神,随口问道:“怎么?我的行事你想不通?”
我尴尬地笑道:“这件事,着实让人不好抉择。”
他瞥我一眼,嗤鼻冷笑道:“你是你,我是我,不同的人,自然做不同的事。我自己做事,只是循心而行,从不去考虑对错。一件事情而已,对就对了,错便错了,一切自有因果,有什么好纠结的?你又不是圣人,事事分得清经纬,何必去费心思量?”
我细细琢磨着他的话,又想起他行事的种种:因为痴迷外门术法,竟浪荡江湖二十年不归师门;因为王姐家菜园子一小块土地,便对邻居犹老三痛下杀手,毫不留情;因与桑采一番恩怨,竟天涯海角穷追猛打二十年,不死不休;为报答花玲的救命之恩,不远千里赶来护她,还替她保管那人人觊觎的降头秘法,却不起私心、不为所动;明知陈南生可能遗祸无穷,却毫无顾忌地送他回陈八字身边,只为成全这对父子一番骨肉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