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个身子卧在书桌的一角,随意地提起一支小楷笔,在墨水中乱画,“平安,你说你们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青簪对姜陵从来没有主仆之间的谦卑。
姜陵的手微微一顿,旋即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作写,“青簪,我才九岁。”
言下之意,你问一个九岁的孩子人活着的意义,还不如问问他晚上吃些什么。
青簪嘴角一撇,不屑道:“你九岁?你要真九岁,我把头拆下来给你当球踢!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妖孽!”
姜陵懒得理她,手上的动作根本没停。
青簪自讨没趣,“切”了一声就起身走了。
一时之间,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姜陵一人。
按道理来说,没有了青簪的干扰,姜陵今天的功课应该格外顺遂。
可接下来的练习,姜陵的手却是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是冷的吗?不像。
姜陵决定休息一会,走到窗台前,两只小短腿艰难地爬上椅子,旋即伸手一推。
湿润的空气顿时被寒风裹挟着吹送入鼻腔。
本应明亮的天空被灰蒙蒙的云层覆盖,大雪纷飞,压弯了院子里的树枝,却没有一个人清理。
姜陵望着这片天色,眉头一皱,心中的不安更甚了。
“要下雨了?”
……
青簪走到了一个房间,顺手关紧了大门。
她转身望向屋子,一切都显得那般破旧,灯盏裂了,桌子霉了,屏风旧了……天花板更是好像成为了蜘蛛的乐园,灰白的蛛网密布,它们在这处常年无人的厢房里尽情地开枝散叶,繁衍子嗣。
这里是被严令禁止进入的地方。
就连姜陵都没来过几次,更别提寻常的下人了。
然而青簪却好像对这里极为的熟悉。
她轻车熟路地走进屋子。
伴随着青簪的脚步逐渐往深处移动,油尽灯枯的灯盏上陡然亮起了一簇火焰,开裂发霉的紫檀木桌的表面上一层油光闪过,紧接着便焕然一新,光可鉴人。
道路上的屏风缓缓朝着两面舒展,上面雕画着的龙凤仿佛要从里面飞出一般栩栩如生。
天花板上密集的蛛网消失了。
枯萎的植物摇曳生辉,一股清新的香味在屋子里弥漫,飘香入鼻。
同样的一间房,好似伴随着青簪的走入,注入了磅礴有力的生机,刹那间便展现出了翻天覆地的一面。
屋子的尽头摆放着的是一张冰凉的大床,昂贵的紫色罗纱如瀑布般倾泻在上面,朦朦胧胧,依稀可以看见床上空无一人。
青簪走到床前,摘落发簪,墨发垂落的同时,仿佛有某种禁制突然被解开了。
青簪的墨发以肉眼可见地速度,从发根开始化为银白。
不仅如此,她的耳朵、瞳眸、牙齿、双手、身形,也在发生变化……
仅仅只是几步路的功夫,青簪就已然化成了一头狐面人身的怪物,浓烈的妖气在房间里面横冲直撞,却没有半分的泄露。
难以置信。
入宫前就跟随在前王后身边的婢女,真身竟然是一头狐妖!
现如今,它更是陪伴在一位王子的左右!
闻着房间里熟悉的气味,青簪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最终缓缓地靠在了床边,呢喃自语道:
“看来你最后一个条件,我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