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后宣吕大防和范纯仁觐见。
这个时候的高太后心中很惶然,赵煦对于和谈的理解她不在意,他还是个年轻人,一定会更有胆气。
高太后忧心的是赵煦的举动,不仅是和谈,她联想到的是前几天关于这个政事堂尚书左丞副相的人选,她虽然病再重,政事堂还是以她为尊,这时候赵煦直言李清臣,这个指向非常明显。
高太后见着自己的左右二相,语气潸然:“这次我怕是躲不过了,终究撑不下去啊。”
吕大防和范纯仁跪地,吕大防道:“太后安心静养,无需过多忧虑,这样病情才会好转。”
高太后呵呵摇头道:“我已六十多岁,这些年要只是做个太后,或许还能多活几年,现在怕是不行了,殚精竭虑已近油尽灯枯。”
吕大防和范纯仁泣声。
高太后道:“官家年轻,火气就胜,又是性情中人,老身就求两位卿家能携手劝诫官家,凡事先放一放,多想一想,让事情多往前发展一会。不要着急着下决策。”这话发自高太后肺腑,这也是高太后为政最大的得失之处,她其实就是一个心急火燎的人,很多决定过于匆忙。
吕大防答:“官家是个聪慧之人,也愿意多听他人意见,现在太后身体不好不便理政,官家却也会过来探视,太后亦然能看顾一些官家的决策。政事堂群相亦会鞠躬尽瘁,还请太后宽心。”
高太后苦笑摇头,政事堂一个副相梁焘已然抽身而走,何来鞠躬尽瘁?!
高太后对范纯仁道:“卿家道德传家,当年范公仲淹在世,是为忠臣,力谏仁宗和太后母慈子孝,相互体恤,留给后世一段佳话。望卿家也能如此,老身为政九年,无愧祖宗,不负神宗所托。”
范纯仁泣声应诺。
高太后这话已是求肯,当年仁宗登基也不过十三岁,刘太后垂帘听政十一年,涉及权利,母子之间一样有不少龌龊。士大夫集团当政的人并没有利用这种不和,而是努力弥合母子关系,终是给大宋留下一段平稳发展期。
高太后内心的惶然是她这九年的矛盾。高太后所谓不负神宗,很大程度是她认为自己坚守了承诺,让皇位传承没有波折,她相信赵煦能成为大宋真正的官家。
高太后和当年刘太后最后都舍不得放手权利,在官家成人时候拖延还政于官家,权利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极其蛊惑人心。
高太后和刘太后最大的不同在于,刘太后并未变更真宗的国策和治政方向,她更像一个看守太后,查漏补缺,死后留下一个平和的朝堂给仁宗。高太后却是以母亲的身份彻底将儿子神宗的理政方向转了个向,当她的孙子赵煦认同其父亲思路,那她这个太后处境就非常微妙。
母慈子孝,这两者本就无法分开。高太后把神宗留下来的政事堂一扫而空,所有新政全部废除,怎么说都谈不上母慈。以后孙子赵煦呢?孝?!何谓孝?孝顺奶奶还是孝顺父亲?
高太后问吕大防:“尚书左丞人选政事堂可有意见?”
吕大防回:“尚未确定,朝堂已有人上章举荐,政事堂还没论此事。”
高太后继续问:“都提过哪些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