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李忠被叫进甘露殿时，似乎刚刚哭过，到底还是个不到九岁的孩子，骤然失去生母，正是伤心欲绝。

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前日他才见过阿娘，怎么一转眼就会阴阳两隔呢？

“乌鹊。”李治走到他面前，他抬头看来，神情有些恍惚，“阿耶，阿娘她真的死了吗？”

李治蓦然有些心酸，当年长孙皇后薨逝时，他也差不多这么大。

手掌抚上他的头顶，声音也放的温和。

“乌鹊不要伤心，你阿娘是去了西天极乐世界。”

“可是，我以后就是没娘的孩子了。”李忠摇摇头，眼泪掉了出来，“明明我才见过阿娘，她当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死呢？我不信……”

“你见过你阿娘，什么时候？她和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偷偷看了她一眼。”李忠眼神躲闪，他不敢说实话，因他隐隐知道传信之事是不对的，刚失去母亲的孩子，现在更怕惹得父亲厌弃。

只是他这点道行，哪里瞒得过李治的眼睛。

他也不强逼，只问了些生活学业上的琐事，又安慰了几句，便让李忠回去了。

齐秉义亲自送出去，回来才道：“启禀陛下，陈王殿下身边的内侍小福已经招认了，殿下前日自冷宫探望刘氏回来后，便交给他一封密信，让他设法送到掖庭令陈玄运处。”

“前日晚间，小福趁人不备，将信件塞进陈的房间，后头的事，他就全不知情了。老奴让人查过，陈玄运昨天上午，曾经出过宫。”

“去了哪？”

“高阳长公主府。”

“又是高阳？”李治颇感意外。

“陛下，可要把陈玄运这厮抓过来，交给宫正司审讯？”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正好秦二在盯着公主府，先等等丽竞门那边的调查结果。”

“是。”

这时，又有宫人进来回禀：“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宣。”

王皇后风风火火地走进殿来，“陛下，冷宫失火一事，妾已查明真相！”

“哦？”李治侧目，“那皇后说说看。”

“妾讯问了冷宫所有宫人内侍，才知道竟然是德妃！她不知为何，竟每日派人去冷宫羞辱郑氏，罚跪、掌嘴，种种恶行让人难以启齿。想来，郑氏是因不堪受辱，才会引火自焚，不想竟连累了同住冷宫的刘氏。”

王皇后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合情合理，她激动道：“最后酿成了宫中惨祸，始作俑者正是德妃，妾已命她脱簪待罪，还请陛下处置。”

“火灾发生还不到一天，皇后就已查明真相，连幕后凶手都抓到了？朕看，大理寺卿的位置应该让你坐才是。”

王皇后再驽钝，也听出李治话中的嘲讽。

“陛下？”

“德妃的事，朕已知晓。只因她近日查出，郑氏与多年前她难产失子有关。但郑氏如今已经废为庶人，德妃为泄多年怨气才为难一二，也是朕允准的。”

王皇后惊愕又不安：“还有这等隐情？妾竟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德妃她？”

“德妃做事，还是失了些分寸，就罚她一年俸禄，禁足半年，抄经谢罪吧。至于冷宫失火一事，现在还未查明，皇后就不用擅自揣度了。”

末了，李治看向她，意味深长道：“刘氏刚死，乌鹊难免伤心，皇后既认了这个儿子，总要关怀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