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省的少监名唤吴全忠，是个容长脸，身材瘦削，看着五十许，正在肃颜训话：

“淑妃娘娘素来得陛下爱重，执掌六宫，如今又身怀龙裔，乃是后宫第一得意人。你们可要打点起十二分精神，一定要伺候好了！”

“是！”

这时，底下领来几个脸生的内侍，穿着最低等的青灰色制服。

“少监，这些都是新进宫的，您看安排到哪宫去？”

吴全忠一眼看去，指了指其中最高的一个。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那人脊背微弯，闻声抬起头来，竟有副清秀白净的好皮相。

“回少监的话，我…奴今年十五，姓曹，家中行首，人都唤一声曹大郎。”

见他答得有礼有节，口齿也清楚利落，吴全忠有些刮目相看。

“嗯，曹大郎，看你的模样，应也是出身殷实人家，又是家中长子，怎会净身入宫呢？”

曹大郎低下头，手指在背后，紧紧攥着袍子下摆，关节处都微微发白。

“回禀少监，我家就是麟游县人，此次洪灾，家中老祖母、父母、弟妹都不幸去世，只剩我一人…”

“家破人亡，当真可怜。”吴全忠也唏嘘几声，“只是你如今是家中独苗，这一入宫，你曹家香火可就断绝了。”

“奴本无用之人，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哪里还顾及得上子嗣香火。还请少监垂怜，给奴一条活路吧。”

说着话，曹大郎就势跪下了，半垂的眉眼，掩住了满腔愤恨和屈辱。

“哎！快起来…”

恰在此刻，有内侍进来回禀：“少监，皇后娘娘回去就发了大火，又杖责了几个宫人内侍，将人赶回来了。您看这…”

吴全忠紧锁眉头，脸上也起了厌烦之色。皇后这个脾气，难怪不得陛下宠爱，自己斗不过淑妃，只会迁怒他们这些底下人。

他忍了口气，阴阳怪气道：

“皇后娘娘身份贵重，脾气也大，咱们这些底下人可不得多担待些。这两年，立政殿都换了好几批人了吧？”

“谁说不是呢，以前这立政殿是香饽饽，如今可是虎狼窝！打上一顿还是轻的，有些连性命都没了。”

吴全忠抬抬手，止住他的抱怨，转头看了看新来的这批人，见他们都缩得跟鹌鹑似的，显然是被吓着了。

倒是之前那曹大郎，正抬眼看着他，眼神清澈，不闪不避。

“曹家大郎，你可读过书？认得字？”

“回少监，读过几年，略认得几个字。”

“好，你可愿意去皇后宫里？”

“奴，全听少监安排。”

见他如此听话，吴全忠一时心软，特意安慰了几句：“你也别害怕。如今立政殿主管中官空缺，你生得好，又念过书，若得皇后娘娘看重，说不定能有个好前程。

对了，你改个名字吧，就叫…如意，可好？”

“是，奴以后就叫曹如意，多谢少监抬举。”

曹大郎恭敬叩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阿耶，对不起，儿子进了宫，您的仇，我们曹家的仇，我一定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