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内。
萧筱仿佛毫无生气地躺在龙床上,脸色都泛着微微的青。
李治就坐在床头,那双或是威严贵气,或是温柔宠爱的凤眼,如今却一片沉寂如死海,漆黑眼眸就这么定定地注视着她,眼眶下也全是乌青。
他时不时地,就会伸手摸摸她的颈侧,或者探探她的鼻息。
只有感受到指尖微弱的脉搏或呼吸时,他一直惶惑不安的心,才能稍稍安稳。
齐秉义进门时,他才微微转头,“人都走了?”
听到这疲惫沙哑的声音,齐秉义心头发酸。
“是,听说陛下明日便会上朝,宰相们就陆续离开了。只有长孙太尉坚持要面见陛下,也被老奴劝走了。”
“呵!”李治怒极反笑,“这些人平日里说什么’圣天子当垂拱而治’,恨不得尽揽朝政大权。现在朕不过几日不上朝,一个个就赶过来下跪,仿佛不如此就无法体现他们的气节。
好一个冒死进谏,好一个忠臣良相!朕受教了!”
那样咬牙切齿的滔天怒意,让齐秉义“扑通”跪下,“陛下息怒!”
息怒?
朕这个皇帝,在这些人眼中,不过是个方便揽权的幌子、傀儡,谁会在乎朕此时的感受?
李治看向萧筱,胸口处又开始感到那股窒息般的疼痛,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住了心脏。
时间越长,越濒临失控。
“蓝氏那边如何了?”
齐秉义头埋的更低,“回陛下,还是老样子。”
当时蓝彩被灌了一整壶酒后,也如萧筱一般陷入了昏迷。
她如今被放到偏殿,太医们不管是开药还是施针,都先在蓝氏身上实验,有效果的才能用来医治萧筱。
即便太医们使尽浑身解数,医书都被翻烂了,几天下来也是收效甚微。
李治一方面张皇榜向民间求医,另一方面给秦二下了死命令,丽竞门暂停所有事务,全力在苗疆寻找能解蛊毒的能人异士。
只是这些都需要时间,可他的小小,还能坚持多久?
李治握住萧筱的手,将脸贴在上面,半晌没有半点声音。
只有齐秉义眼尖的发现,陛下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他心中暗叹一声,这一路走来,他最是明白陛下和淑妃的感情有多深,这个打击又有多大,几乎要击垮这个骄傲又孤独的帝王。
于是他把劝说的话语生生咽了下去,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把空间留给帝妃两人。
人在极度悲痛的时候,随之而来的,还有如海啸般的愤怒与不理智。
所谓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天子之怒,血流漂杵。
第二天,李治上朝后,直接发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是问罪,柳奭之前被贬作遂州刺史,现在直接下旨褫夺官职,抄没家产,让当地州县捉拿押送进京;
此外,王家也被问罪,魏国夫人柳氏被褫夺诰命,近支亲属全部抄家下狱。连皇后的亡父,已逝多年的魏国公王仁佑,也被免去了身后一切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