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试过。
但这次,楚牧没有去这样做。
他不忍打扰到,刃苦苦求来的,片刻安眠。
在这一刻,刃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宁静。
直到他的胸膛猛的一起伏,他睁开了眼,活了过来。
他的表情再度变得痛苦,然后开始隐忍,直到变得阴郁。
楚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对身旁的卡芙卡说道:
“刃向艾利欧所祈求的,真的是死亡吗?”
“是这样。”卡芙卡轻缓道,“他不知为何而活,死亡对他来说就像是解脱。”
如果不是倏忽的血肉反噬了应星,那么短生种的他,早已经死去了。
对于刃来说,他活着的意义已经没有了。
他最美好的记忆,是关于狐人白珩。
在最初的时候,云上五骁还未成立,狐人白珩还是游历星海的无名客。
年幼的应星,在家破人亡后,是由白珩带来仙舟。
是白珩,帮助应星在仙舟安身立命。
如果说,应星对丰饶民的仇恨,是因为丰饶民害他家破人亡。
那么,应星能够在工造司受尽长生种匠人的不看好,却一直坚持下去,直到出人头地,成为闻名仙舟的匠人——
这些,都是因为白珩。
他想向狐人大姐姐证明,她的帮助并没有白费。他想做出一番成绩,离那位无限耀眼的旅行家,近一点,再近一点。
狐人在仙舟常常被认为短寿的,但相比于真正的短生种而言,他们与寿命有三百年的狐人之间,就像是隔着一条天堑。
应星一生未婚,其实以他的成就,完全可以找到一个家境不错的短生种女子。他甚至可以不留在仙舟工造司,他的技艺在外面,比如星际和平公司,只会令他得到更好的待遇。
但应星对于这些建议和拉拢,一概没有听取。
他的眼里,只装的下一个无比耀眼的她,其他再也容不下了。
这种情感很奇怪。
是爱情吗?似乎不太像,爱情应该是占有,但他从未有过把白珩占为己有的念头。
白珩是自由的,只属于她自己。
但如果说亲情呢?似乎又没那么贴切。
白珩是年幼应星眼中的,人很好的大姐姐。但随着应星成年,再到衰老,白珩却始终是那么年轻而又活力无限,这就像是两人走在不同的人生尺度上。
对于应星来说,白珩能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他就已经满足了。
应星最怀念的时光,是白珩每次从玉界门归来,给他带来远方的故事,以及精心准备的礼物。而他,则是用自己的技艺,为白珩打造趁手的兵器,偶尔也会是一些饰品。
这位旅行家并不常常回到罗浮,长生种的一次旅行,常常是以年为单位。
但一生中,有那么几次固定的相逢,就已经足够了。
应星害怕的,是白珩不再出现。
他不想自己的生命中失去白珩。
当应星须发渐白,面上有了难以抚平的皱纹,这一生本该就这么结束,应星盘算着时候,自己可能与白珩,还剩下几次的相遇。
但战争爆发了。
白珩回来了。
云上五骁成立,应星也加入了。
年迈的他,上不了战场,只能做些后勤的活。
大家都很信任这位沉默寡言的老匠人。
应星估算自己的身体情况,可能战争结束,白珩再度旅行,自己没办法再等到她回来了。
然而,当战争真的结束,应星等来的,却是白珩的死讯。
短暂的一生到了末尾,却迎来漫长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