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无忧更是脸色沉得像是煤块,小心翼翼捧起她的手,生怕弄疼了她。
“没有。”余夏摇摇头,直接撩开袖子展示给他们看,“我没受伤,这不是我的血。”
“那——”
白翎在身侧替她擦拭着头发,听她这么一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触了触她冰冷的脸颊……只想让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会陪伴在身边的。
“……朱嬛走了。”
余夏晃了晃冷得有些麻木的脑袋,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却像从别人嘴里吐出来的一样……异常地冷静。
“她去了许珏的身边,再也不会回来了。”
…
余夏最后是被苍耳背回去的,本以为不再需要睡眠的她或许是累坏了,在这有规律的摇晃和源源不断的暖意之下,她还是抵不过倦意,沉沉睡了过去。
回到了家里后,他们本来还在为谁去替余夏换湿衣服的事争执时,被匆匆赶来的极光通通赶出了房间,并丢去一个看垃圾的眼神。
众人:“……”
虽然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但好像确实——
再一次沉入梦乡,余夏久违地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还在现代时的,她的父亲母亲、亲朋好友、还有……
她看见还是学生的自己放假回家,推开家门时父亲母亲笑脸相迎,桌上全是她爱吃的菜。
他们在餐桌旁坐下,母亲会问她在学校里的情况,问她过得开不开心,而父亲则一言不发,时不时夹菜到她碗里……她的家庭和谐幸福极了,就像是所有广告、电视剧里标准的慈父严母,而她本人也是——
余夏应该是十分怀念的,但不知为何,她却是以第三人称的视角,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
她发现自己看不清梦中父母的脸是什么样子的了。
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了吗?还是……
“小夏。”母亲正在叫她,脸部像是蒙了一层薄雾那样虚实不清,但她现在应该在笑,“在新学校感觉怎么样?有交到朋友吗?”
而餐桌旁的“余夏”笑脸盈盈地回答道:“当然,我交到很多朋友了!”
听上去没有任何问题的对话,但为什么……她对于家庭的回忆仅仅只剩下这一段了呢?
莫名的恐慌逐渐蔓延,从心口的位置渐渐扩大,直到占据了五脏六腑乃至于四肢。
余夏猛地睁开了眼睛,熟悉的木制天花板让她找回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她捂着胸口坐起来,却发现手机——那个早就被她锁进盒子里的手机被她握在手上,锁屏被打开,不知为何进入到了相册界面里,赫然显示着她和父母亲的合照。
梦中看不清的脸逐渐又有了印象,她盯着看了很久,却有一种道不清的陌生感萦绕心间。
不……别多想了,她的爸爸妈妈就长这个样子不是吗?
把手机重新关上,放回它原来该在的地方。刚把盒盖关上,她的房门就被人敲了敲。
“小夏?你醒了吗?”
听声音,是白翎。
她去把门打开,金发青年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到回应,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
他手上端着一碗粥,不动声色观察着面前少女的模样,小心翼翼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余夏摇头,非要说有什么不舒服的话,那大概就是因为睡了一觉,脑袋还有些昏沉吧。
但白翎的视线看得她不自然,余夏侧过身让他进房,自己也随之坐在桌前。
“大叔煮了些粥,你吃一点吧。”
他把碗推到余夏面前,蓝眼睛里全是对她的担心。
“好。”
她依言乖乖开吃,热腾腾的粥水进到胃里让身体舒服了很多,但余夏连吃了好几口都尝不出什么味,就当作是喝水那样一鼓作气全舀进嘴里,然后咽下。
“小夏,等一下。”
白翎突然止住了她的动作,大手圈住了她的手腕。他敛去了笑容,眉心一蹙,神情无比严肃:“你不觉得烫吗?”
“……”
被他一提醒,余夏这才意识到这碗粥的温度是会烫嘴的程度,而她平时吃不太来烫的食物。
看来她果然还是不对劲。
虽然在努力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果然……她还是没办法说自己完全没被影响。
“抱歉……”
她泄气道,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声音都虚虚的:“刚刚我骗你的,我的确感觉不太好。”
作为一个医生,她放任了她的病人走向无法回头的道路……名义上说的好听,什么追寻幸福,归根到底不还是——
她其实根本没有治好朱嬛不是吗?
可是……朱嬛临走前留下的那抹幸福的笑容又是假的吗?
“小夏。”
极尽温柔的嗓音抚平了余夏紊乱躁动的思绪,她抬眼看去,白翎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眼瞳里闪着细碎的流光。
“难过的时候不要强迫自己很冷静也是可以的。很多事情说出来比自己一个人闷着要更轻松点。”
他将少女未作修饰的长发整理到耳后,但手指顺势就顺着耳朵抚上了她的脸颊。
“要是说不出口也没关系,你可以哭出来——小夏你自己说的,大哭一场之后很多事情就都能想清楚了。”
“当然,我会为你保密的。”
金发青年眨了眨眼睛,不再等余夏有反应就动作极为行云流水地拦住她的肩膀将人带到了自己怀里。
他张开翅膀将二人挡住,四周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你已经很久都没哭过了……我,我们都很担心你。”
他们都很喜欢余夏的笑容,那么有活力,那么热烈和真挚,好像只是看着,就能从其中得到无尽的能量和希望。
可就算是太阳也都会有枯竭的那一天,更何况是人?
不光是白翎,所有人都很害怕少女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在勉强自己,因为他们喜欢她笑,所以她只会以笑脸相对,因为他们一直从她那里索取什么,所以她就无条件地给予什么——他们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察觉到,像余夏这样亳无所求,甚至牺牲自己帮助他人的性格于常人来讲……是不正常的。
如果她的保护对象不包含自己在内的话,那就让他们来保护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