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夏知道,不能杀他,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杀他。
破晓内部两党势力斗争并非是杀了他一人就能解决的,夕猊手中至少掌握了一半的兵力,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手底下的士兵都是猛将,几场攻城之战能拿下胜利都有他们的功劳在。
他一死,哪能知道那群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更何况,侨州之战在即,祸乱军心的事情做不得。
换而言之,他今天不能死在这。
想到这,余夏长呼出一口浊气,蹲下去,撬开了他的牙关,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吞了。”
他还在抵抗,然而余夏深谙如何给不听话宠物喂药(?),来回拉扯之下,还是逼迫着他吞了下去。
“咳咳咳……!”他狠狠咳了几声,满是血的脸看起来狰狞极了,“想杀我的话直接砍下来就是,何须再浪费一颗毒药。”
“毒药?”余夏笑了笑,“我怎么可能让你这么容易死掉?”
“这是蛊虫……在你肚子里住下,听从我的命令,让你疼得生不如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后穿肠烂肚而死。”
“……”夕猊也跟着笑了,眼中的恨意几乎具现化,“真是好手段呐。”
“过奖——什……!?”
难以相信,身负重伤的他居然还能有力气爬起来,利爪带着不可阻拦的气势朝她的腹部剜来。余夏以为自己已然躲闪不及,就在她下意识闭眼的下一刻,一道刺耳的当啷声在耳边爆起。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被人抱着升空,羽翼振翅的声音让她放下心来。
抬眼望过去,鹰鹫的侧脸映入眼帘,裸露在外的皮肤爬满了细细密密的血痕,羽毛分叉翘起,也是刚在战场中摸滚打爬过一番的狼狈模样。
“是辰砂啊……”
看到是熟悉的人,所有的疼痛和疲倦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余夏昏迷过去之前还能依稀听到耳边传来的呼喊,然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
这场战事虽按着他们的计划走完,但也并不是完胜,仍旧损失了好几名精兵。藏匿于城郊之外的据点在这批流民和军队进驻以后忙得不可开交,但又井然有序。
不安的平民们见到了同样被收留在此地的同伴们后才终于放下了怀疑,喜极而泣,抱头痛哭。
“她在哪里?!还没有找到吗?”
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口,无忧披上外衣就要去找刚从外面回来的飞禽军——在发现余夏不见了之后,他迅速派出小队寻找……已经弄丢过一次了,绝不可能再来第二次!
“诶,你别乱动!”史晏清追着他帮他包扎好伤口,也是同样愁容满面,“他们会回来的……会没事的……”
“回来了回来了!辰砂回来了!”屋外有人还大喊,无忧立刻掀开帘子冲出去,秃鹫少年正好落地,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他怀里的……一具血淋淋的人形。
“——!!?”
“小夏!?”
女子的模样实在是过于惨烈,身上衣物几乎衣不蔽体,皮肤上血迹斑斑,脖子上的刀口深可见肉,不停渗血,很快就将盖在她身上的斗篷还有抱着她的辰砂染红。她紧闭着双眼,看不出还有任何活着的气息。
当初眼睁睁看着她中箭坠入山崖的画面再一次涌上心头,那种恐慌到极致,如坠冰窟,呼吸和心跳都为之停止的感觉也一并袭来。
四肢都僵硬得厉害,好似过了很久,又可能只有一瞬,他听见自己发出了声音。
“把她送进去……快!”
因着中岐援军已至,原定的攻城之日延后,两军仍在互相试探与对峙中,反反复复。从俘来的人族士兵口中可以得知,当日那台跑车是从游商手里买下的,如今正架在城门口上,日夜重兵把守。另外,还找到了失踪许久的上州都尉,从昏迷中醒过来以后立刻要求上阵杀敌,几次与反抗军的交战当中皆能讨得优势并全身而退。
听闻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余夏并无太多意外,也无法确定心中是喜是忧。
他的确从夕猊手中逃出来了,但还是成为了敌人……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