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叔就是拱地雷,拱地雷是他们几个淘气的孩子,看人家老是弯着腰,低着头,像是电影里找地雷的,给人家起的外号。
这个土豆叔的年龄,其实比三傻子他爹狗蛋儿还年轻好几岁呢,可人家萝卜不大,长在辈儿(背儿)上了,三傻子若论辈分,得叫人家土豆爷爷呢。
“狗蛋儿哥,教育孩子,也不能只是一味儿的打呀!”这个土豆叔仍然护着三傻子说:“这个孩子,本质不坏,就是脑袋有时候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又贪吃了一些,有时候可能会跟着些淘气孩子玩,容易被人利用,您好好教育教育,能教育好的,别再孩子一犯错,就用皮带抽了,真要是打坏了,落下个什么残疾,受累的,不还是您和我嫂子吗?”
这话说的狗蛋儿嘿嘿直笑,“嘿嘿嘿嘿嘿……土豆叔,还是您多念了几天书,就是比我这大老粗懂得多,说出话来,都那么有道理,行行行,土豆叔,我听您的,我不打他了,慢慢教育他,慢慢教育他。嘿嘿嘿嘿嘿……”
土豆叔又把那个竹篮子拿了过来,抓着一把一把的杏子,往狗蛋儿的手里放,“您家三儿说我家的杏子好吃,我也没拿多少,多少是个意思,给孩子解解馋。”
狗蛋儿见手里放不下了,就想去找个笸箩篮子什么的来装,却听土豆叔说:“我还要到另外几个孩子家去看看,不能这一篮子都给您了,孩子要是馋了,就让孩子到我家去要,别让孩子自己上树摘,那样,浪费的太多了,好多嫩枝子都给折断了,还有一些没有熟的,也给摘下来了,这得有多浪费啊?这东西,关键时候,能活人唻,浪费了多可惜啊!”
“是是是,土豆叔,我一定好好教育教育他,不再让他偷东西了。”狗蛋儿一连声的说。
土豆叔这才拎着篮子去二楞子家。
土豆叔一出门,狗蛋儿一把扯过了三傻子,照着三傻子屁股上,就扇了几巴掌,三傻子上次挨揍,那伤刚好没几天,现在还隐隐作痛呢,这一点巴掌下去,三傻子就哭爹喊娘的喊了起来,“疼啊!爹!疼啊!下次再也不敢啦!”
狗蛋儿这才长喘了口气说:“我不打你,我不打你,要好好教育你。”
三傻子心说:“您老人家倒是早点说呀?这都打完了,又想起好好教育来了?”
他也不敢说,更不知道他爹所谓的好好教育,是个怎么一个教育法?只是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爹。
狗蛋儿转圈看了一眼院子,拿了一把小木椅子,放在了院子里,那棵脆枣树的树荫下,那树叶还没有完全遮住太阳,金色的阳光穿过树荫,落在地上,也显得斑斑驳驳,就像洒了一地的亮光光的金圆币。
狗蛋儿拿了一把大蒲扇,端着那个盛了两把白杏的笸箩,坐在了小椅子上,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地上,三傻子赶紧的站到了他指的地点。
“给我跪下!”狗蛋儿威严的命令说:“臭小子,站得比我都高,到底是老子教育你啊?还是你教育老子啊?”
三傻子不敢违抗,乖乖的跪在了地上。
“嗯~这还差不多。”狗蛋儿满意的看了看比自己矮了半截,在地上老老实实跪着的三傻子,这才摇着蒲扇,惬意的拿起笸箩里白杏,在前襟上蹭了蹭,一张嘴,整个的塞进嘴里,嘴里含含糊糊的像含一个核桃似的说:“知道你错在那里了吗?”
他一说话,嘴里就会喷出雨点似的白杏汁水,那甜甜的汁水,像雨雾一样,均匀的喷洒在三傻子那汗水混合着尘垢的小脸儿上,那小脸儿,被三傻子擦的,左一道,右一道的,像一个花脸猫。
但这会儿的三傻子,正被他老子威严的盯着,不敢再用手去擦,只能低垂着眼皮,任那汗水,和白杏的汁液,顺着小脸,自由的滑落。
“知道。”三傻子老老实实的回答。
“错在哪里了?”白杏的汁水又在三傻子脸上均匀的喷洒了一遍。
“噗!”话音一落,一枚吮吸的干净的杏核,落在了三傻子的膝盖前。
三傻子两眼放光的,赶紧伸手把那枚杏核捡了起来,塞进了小背心兜子里。
“我不该去偷东西。”三傻子因为刚才又捡了一枚杏核,开心的说。
“知道,你还去偷?”三傻子的脸上,又开始下雨了。
“他家的杏子太好吃了,又大又白又软又甜,可好吃了。”三傻子一边说着,一边舔了舔嘴唇上滑落的汗水,那汗水里混合了白杏的汁液,竟然也甜丝丝的,听人说:要想甜,加点盐,这加了汗水的白杏汁液,竟然也挺甜。
现在那些又大又白,又软又甜的杏子,被他老爹霸占了,他不敢再惦记了,只是两眼紧盯着地面,期待下一枚杏核的落地。
“啪”的一声,这次杏核直接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小脑袋瓜上,那力道大的,三傻子想他那脑袋上,还能再长出一个杏核大的小脑袋来,他估计这是他老爹用手砸的,他不记得他老爹曾经练过什么吐核神功,能吐出这么大的威力?
“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狗蛋儿恶狠狠的骂着:“得亏你幸运,晚生了几年,你要是早生个几年,就你这样的,没准这会儿早就被挂上大牌子,五花大绑的游街示众了!”
三傻子他们没见过什么游街示众,但他们听大他们几岁的哥哥们,绘声绘色的描述过。
有一次,他们闲得蛋疼,就想玩玩这种听起来挺好玩的事情。就给三傻子玩喷气式飞机,说游街就要这样,二秃子和二驴子负责把他的两个胳膊拧到后面,屁股撅起来,脑袋朝地,二楞子还把他的小背心脱下来,在底下挽了一个疙瘩,里面装了一兜沙土挂在他的脖子上,三傻子只觉得那个难受,不但那兜沙土坠的三傻子抬不起头来,而且身体窝的他头晕眼花,喘不过气来,他急得大叫,那三个家伙,还说这还不够,说游街示众,听说还要往身上吐唾沫扔鸡蛋壳,扔烂菜叶子。
他们就商量去哪里找这些东西,三傻子当时就急眼了,说好了玩着玩的,结果你们给我玩儿真的呀?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劲儿,一把挣脱了二秃子二驴子的束缚,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抡起脖子上挂的沙袋子,和他们拼命了。
吓得那几个家伙连连逃跑,说说好了,闹着玩的,拼什么命啊?
三傻子说:“你们不拼命,你们来试试被按着喷气的滋味?”
二楞子不信邪,让他们按着自己,他当了一回地主老财,说他才不当流氓小偷呢,那些没有一个好人,地主老财里,还是有几个好人的,而且,据说地主老财天天吃好的,喝好的,能娶好几个媳妇,享受了一辈子,就算受点儿罪也是应该的。
他们就把那兜土挂在了二楞子脖子上,二秃子和二驴子还是负责把二楞子的胳膊,往身后背。
二秃子吩咐三傻子说:“三傻子,你别干看着啊!去找张大报纸,做成高帽子,给他戴上。”
没等三傻子把报纸找来,二楞子就受不了了,说什么也不玩了。说这玩意儿哪里好玩了,纯粹就是折磨人玩呢!别的不说,就那撅着屁股,垂着脑袋,低头认罪,就够难受的了,还要胳膊往后拧着,脖子挂上重东西,那滋味儿,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三傻子一听,立刻小庙里着火___慌了神了,他哭着说:“我不想挂大牌子游街示众。”
“不想那样,以后就给老子老实点儿,少跟那几个淘气包在一块儿,我也是纳了闷了,你跟他们玩,有你什么好处啊?我都听别人说,他们欺负你好几回了?”
“没有,没有,”三傻子连忙否认说:“他们没有欺负我,是我要跟他们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