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飞单骑独行,虽是比顾小北一行人晚出发了几日,却比他们还要抢先回到京城。
当顾小北、谢青云和刘明煜三人来到养心殿面圣的时候,白云飞就已经站在了皇帝的身侧。
顾小北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回到京城,所以一路上难免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行程。但即便如此,一行人拖拖拉拉走了十几日,还是到了京城。
如今,顾小北脸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加之要面见皇帝,未免不恭,便摘掉了满头的绷带。此时的他脸上虽然仍有些红肿,但基本已经能够显示出面部的轮廓。
养心殿内,光线异常昏暗。锦绣帘子把几扇大窗遮挡得严严实实,使得日光根本无法渗透进来。偌大的宫殿,只有皇帝和顾小北三人身边点着几支蜡烛,仅仅能够让他们看清楚对方的面孔。
与黑暗如影随形的,是一股难耐的压抑。
这或许也算是皇帝独特的癖好。
高高的玉陛之上,皇帝挥毫泼墨,笔走龙蛇,正在书写几个大字。顾小北三人一礼拜下之后,皇帝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般,对他们不理不睬,仍然在宣纸上运走着一股遒劲。
顾小北谢青云和刘明煜三人只得一直拱着手,时不时地还交换了几眼目光。除此之外,再不敢有大的动作。
玉陛上,白云飞抱剑而立,面无表情,同样没有动作。
看起来有五十来岁的大太监赵甫哈着腰,恭谨地侍立在皇帝的另一侧,同样默不作声。
大殿内一时间十分安静,唯一动作的,只有皇帝手下的铁画银钩。
少顷,皇帝终于挥墨完毕,便长舒了一口气,挺起身来。
赵甫见皇帝抬起的右手,便急忙上前,将狼毫玉笔从皇帝的手上取下,放在笔架上,同时又为皇帝递上巾帕擦拭双手。
皇帝端详着自己刚刚写就的几个大字,神情似乎颇为自得。
白云飞趁机瞥了一眼,只见宣纸上已落下了行草写就的几个大字——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这一句话虽是“藏”意,但皇帝的笔法苍劲有力,笔酣墨饱,短短十个字,俨然竟有破纸而出的气势,就像一只潜伏在深渊中的苍龙在肆意咆哮。
而在这个时候,顾小北也才稍稍瞥见,这个时代需要被自己称为父皇的人,也就是历史上的靖明帝,到底是什么样貌?
皇帝的身材并不臃肿,看起来十分健硕。肤色深重,偏于暗黄,鼻子下挂着两撇小胡子,神情动作之间,看得出他已是饱经沧桑。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威慑感。
顾小北只是瞥了一眼,便急忙栽下头来,不敢再视,唯恐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皇帝一边拿巾帕擦拭着双手,仍是直直地盯着刚刚写就的几个大字,似乎是在揣摩哪里还有可再精进之处。
同时,他已经冷冷出声,“脸是怎么回事?”
顾小北此前已经向谢青云特意交代过,陈文远在江宁做的事,白云飞打他的事,都不能告诉皇帝。但谢青云此时见皇帝发问,仍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告白云飞一状?毕竟白玉飞打的可是太子,皇帝再怎么宠信他,也不能任由他这样肆意妄为!
刘明煜在一旁瞥着他们,大有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就在谢青云还在犹豫的时候,顾小北已经抢先开口,“回父皇……”
这是他自己不小心磕的,顾小北本想这样说的,谁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白云飞一声打断,“我打的!”
刘明煜和谢青云同时一惊,齐齐地盯向了白云飞。这么虎的吗?敢当面承认打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