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秦王从宫中回来之后,天子紧跟着下了死命令,将这几日朝野内外传的人尽皆知的话打为“谣言”。
京兆尹雷厉风行,一举抓了十几个人,官民皆有,褪衣服、带木珈、打板子、送牢房一条龙服务。
一时间,“谣言”好像消失匿迹了。
但不出许玥所料,许多人面上唯唯,私下相见时,一个眼神和笑就知道对方暗示什么:
——秦王殿下的名声到底是被染上了污秽,不复往日明透尊贵。
余侍郎和徒孙说起时,唏嘘不已:
昔年高高在上,隐隐有储君之势的二皇子,自损了相、跛了脚之后,连最后还保有的名声都被有心人算计污了。
“秦王……可惜了。”
最后,余言初淡淡的说了一句,人心险毒至此,虽然他早就知晓,但不妨碍他将此作为一个事例告诫子弟。
却未发现,下首的徒孙若有所思。
…………
她原本虽为秦王不平,但也没有贸然出手的意思,官场上凭着自己一时激愤或者可怜同情去办事,绝不可取。
有时出了手,被帮的人不领情,自己还要倒霉呢。
可许玥想安分度日,先在起居郎的位置上发光发热,看清朝中局势,但偏偏有人自顾自要来招惹她……
这日。
天子口疮迟迟不好,疮口还烂的还更大了,钻心的疼,吃东西连嚼都不敢嚼,一不小心就疼的倒吸凉气。
晚上睡得好好的,咂巴一下嘴,能疼的人双目瞪圆,瞬间清醒过来。
俗话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口疮即口腔溃疡,疼起来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吃不好睡不香人人脾气暴躁,看什么都来气。
这几日无论前朝后宫都提着心办事,生怕惹了他不快,早朝的时候,臣子一个个和气大方,做事有商有量,端的是大国风范。
皇帝何许人也,冷笑了一声。
左都御史前日“风闻奏事”出了差错,被翻了出来,一通大骂。
骂的这位老大人汗如雨下。
同为世袭勋贵的某位侯爵府,因被弹劾纵容下人强圈土地、放印子钱、干涉刑狱之事直接步了威远伯府石家的后尘。
那位侯爷当即晕了过去。
还有……
天子火力全开,人人都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下了朝,许玥放慢了脚步,暗叹了一口气,刚刚坐定就听见:
“白粥,又是白粥,给朕端下去!”
天子狂怒的望着大太监端来的东西,巴掌大小的碧玉碗,里面的粥水和米达到了一个完美的比例,不稠不稀。
而且也不是白粥。
用的是玉田胭脂米,米色如淡胭脂,加入城外的山间泉水,御厨巧手烹饪,粥色淡红,香气沁人心脾。
可——里面什么都没放。
盐不敢加。
“陛下,御医说了,您这个口疮不能吃生冷辛辣的食物,连硬一些要嚼的东西都不成,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大太监在宫人敬仰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劝说。
“吃吃吃,朕喝了几日的粥了,嘴巴淡的吃盐都没味儿,还是特……”
天子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大了些扯到蔓延的口疮,一疼,龇牙咧嘴,说话都口齿不清了。
更气了!
缓过劲儿来了之后,饶是肚子饿的厉害,还是让人把粥水端了下去。
主打一个倔强。
许玥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自己这个“近臣”也要被扫到台风尾,罢了。
她站起身去请见陛下,殿外被天子驱使,把“妖妖娆娆,看起来就不是好东西”的花草令宫人都搬走的大太监一脸惊讶。
好心的劝她:
“陛下……繁忙,大人若无重要之事,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在许玥坚持要见后,大太监也不再劝了,两人又不是多深的关系,陛下气多发了出去,他们这些人可能还少受些排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