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快天亮时,陈言对着又一个倒下之人仰天哈哈大笑,狂喊“谁能败我”时,何惇居然从中看出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气势,连自己都懵了。
划个酒拳而已,至于吗?
这一晚,留下了天国公酒界不败的传说。
陈言酒醒时已到傍晚,带着人出去逛街,一路上见到的百姓终于不再是见他就拜,虽然还是赶紧恭敬行礼,但那一声“天师大人”的招呼声中,带上了不少亲近之意。
哪怕是没有见到头晚陈言雄姿英发之态的人,也都听说了陇州之主、新晋天国公、大周天师陈言,在庆宴上深入百姓之中,与百姓打成一片的消息,认识到这位大周当红权臣的另一面,意识到他和一般官员的不同。
自然而然,对他的态度也有了变化。
陈言心情大佳,在大街上遛达了一圈,回到府中。
何惇全程相陪,回府后在书房和陈言单独相谈,忍不住道:“大人,百姓对您敬畏有加,您为何反而不高兴呢?”
陈言摇头道:“你搞错了,本官并非因此不悦。”
何惇一呆:“啊?那大人为何昨儿又要出去和百姓划拳猜令,使得如今百姓对大人敬畏大减?”
只要有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原本百姓对陈言是十分敬畏的话,现在顶多就是五分敬畏。此前百姓心中,陈言的身份地位高高在上,无人敢冒犯,但现在那地位已然从高空中滑到了眼跟前。
当然做官嘛,想要搞好官民关系,这样做也很正常,但有时候让人敬畏大减,其实对为官之人并非十分有利。毕竟为官除了维持官民关系,更重要的是治理,需要有相当的威慑力。
何惇自己便是一向以威为先的做法,公正不阿,力求在维持官府威严的同时做到平等对待所有人。
爱民如子,父母对待子女首先还是要以权威为根本,这样官府说的话才能做到令行禁止。若是失去了这份权威,百姓视官府和律法如无物,岂不乱了套?
陈言笑笑,忽然问道:“你觉得本官昨儿的做法,是为谁做的?”
何惇神情古怪地道:“不是为了大人自己么?您一向喜欢轻松些,在青山县便是如此。”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这当然是主因,但另一层主因,乃是为了陇州这大小官员,包括你在内而做。”
何惇一呆:“啊?这从何说起?”
陈言意味深长地道:“满城百姓,见本官即下跪,何惇,你告诉我,这是为何?”
何惇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因为百姓心中对大人无比敬畏。”
陈言不动声色地道:“为何敬畏?”
何惇顿了一顿,才道:“以下官想来,一来是因为认为大人身怀神通,乃是神人,与凡人不同;二来您如今是陇州之主,也是大周权势之颠,身份有别。”
陈言徐徐说道:“我再问你,州府中的官员和豪门大户,为何见了本官没有下跪?”
何惇愣了一下。
其实昨儿见面时,官员大户时是下了跪的。
但他并愚蠢,已明白陈言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些百姓在见着陈言的一刻,便自行下跪。但官员大户的下跪,是在后来正式拜见时,随他这位府尹下跪而下跪。
换言之,百姓之跪,乃是发自本心,而官员大户之跪,乃是因为礼仪上不得不如此。
“再以你为例,你为何没有见着本官就不下跪,莫非是心中对本官不够敬畏?”陈言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