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叹了口气，道：“人与人之间本就难以分说，最复杂的是人心，最善变的也是人心。索性今日大公主知你心意，替我们除去了琉璃，也给足了清平县主的面子，这件事明日便不会有人再提起了。那个琉璃，就留在我们家的庄子上，生死由天吧。”

秦五月不再置喙。

在这个等级分明，权力倾轧的时代。

一条命还比不上一根草芥。

对于像大公主和侯夫人这样尊贵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对于自己难道不也是这样吗？

曾经的秦五月也如同草芥，也被人拿捏，只不过如今身份有了变化，变得有些不一样罢了。

可面对更高权势，实力更强的人来说，还不是仍旧一文不值。

想的多了，也就释然了。

秦五月不再多说，与侯夫人告别回到自己院中。

这一夜，秦五月睡的有些不安稳。

不过，同她相比，睡的更不安稳的是秋贵妃。

她并没有想到，一个奴婢的，竟然让大公主当着几乎都城所有官吏权贵的夫人小姐的面儿给处置了。

只要稍加打听，都知道那琉璃是怎么到的侯府。

这盛无晴就是在明着打她的脸。

若是被侯夫人直接低调处置了，自己想发难还能找个良机。

可如今处置的人是大公主，虽然素日就知道她与侯夫人关系亲近，但这种事发生，外人看着就是意外，只有参与的人才心知肚明。

事情明摆着就是告诉自己，你安插的人我给拔了。

更可气的还当场侮辱她。

吃了闷亏，怎能不让人愤怒。

仇虽记下了，报仇却需要时间。

何况，这个仇要找谁报呢？

大公主还是荣安侯府？

辗转反侧间，秋贵妃恨的牙痒，恨不能立刻就将这二人剁碎了喂狗。

可她们又不比其他人。

不管哪一个都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秋贵妃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常嬷嬷听到动静起身劈了衣裳，擎着蜡烛走了进来。

她轻声唤道：“娘娘，可是有心事？”

秋贵妃坐起身对常嬷嬷问道：“嬷嬷怎么还没睡？是我吵到你了？”

常嬷嬷心中一暖。

贵妃是她一手带大的，就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当姑娘时，她也是天真烂漫的，也有小女儿的心思。

可一入宫门深似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姑娘开始不爱笑了，开始心生怨怼。

渐渐的，她手段毒辣起来。

但凡有挡路的，皆难逃一个死字。

有了大殿下之后，姑娘更是封魔了一般，一心只想要殿下登上那九五之尊的皇位。

为此，她更是不择手段。

可不论姑娘如何变，对自己这位嬷嬷却从未变过。

她关心自己，胜过关心自己的家人。

在夜深人静睡不着觉的时候，总会像儿时那样，自己偷偷烦恼，却从不忍吵醒自己。

常嬷嬷走上前，将蜡烛放好，伸手探进围帐拽了拽被子，将秋贵妃的周身围好。

而后坐在床边拉住秋贵妃的手，陷入了回忆轻声道：“每次娘娘一有心事，就睡不着觉，还记得你小时候，因为看你哥哥被你父亲揍了一顿，心疼的偷偷在被子里哭，为了不让我知道，将自己的手背都咬的青紫了。后来生下大殿下，听说大殿下不吃奶娘的奶水，你又急的睡不着，可是又怕我跟着着急，愣是忍着不说，只是命人将大殿下抱来，自己悄悄亲自喂奶。”

秋贵妃的眼里现出了柔和之色，轻笑道：“这都多久的事情了，嬷嬷竟然还记得。”

常嬷嬷慈爱的看着秋贵妃，说道：“是啊，娘娘的每一件事，老奴都记在心里。正因为都记着，所以老奴知道，有些事并非娘娘本意，有些时候娘娘也是身不由己。”

秋贵妃的双眼前所未有的清澈，她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受了委屈，常嬷嬷开导开导，又生出了新的希望。

可现在她已经不是幼年的那个她了，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