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弟弟这个称呼,蒋修沅觉得有被羞辱到。
伸出手回握,五指用力,蒋修沅脸上也挤出笑,“你好,姐夫。”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量,秦殊只当不觉,脸上的笑容更灿烂,手上的力气也随之加重。
这一年来,蒋修沅在莫城可没少练功夫,本以为再见秦殊,可以轻轻松松碾压,或者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也行。
谁知道这第一回合,就直接惨败。
蒋修沅觉得自己手上的骨头都要碎了,奈何秦殊却始终不松开,还握着他的手,絮叨个没停。
“早就听阿莹说,有个很合得来的弟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这几年往来的少了,但感情一直没散,甚至比以往更亲厚。当时我就想见见,可一直苦于没机会。没想到这就见到了,弟弟果真长得一表人才,有又礼貌,难怪阿莹之前一直夸你。”
蒋修沅手都快疼死了,奈何宋莹在边上,他又不好意思挣脱。
只能一边挤笑,一边咬紧腮帮子忍疼。
最后的结果,就是脸红脖子粗,从下颌线到脖颈的侧边,青筋暴起。
简直跟便秘似的。
秦殊还在云淡风轻的致欢迎词客套。
蒋修沅人都快傻了。
还是宋莹注意到他的异常。
“修沅,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太好。”
“是天太热,晒得吗?”
秦殊说这话的时候,手上的劲儿松了几分,蒋修沅当即抽出自己的手,想嘶声又不敢,只能抿着嘴,鼻孔猛出气。
好好的一个帅哥,生生逼出了大鼻孔。
偏这时候,秦殊还贴心至极的拿出一小包纸巾递过去。
“七月底,正是帝都大热的时候,弟弟,擦擦汗,上车吧。我开了空调。”
蒋修沅笑着接过纸巾,手上都是红印子:“我谢谢您。”
秦殊含笑,潋滟的狐狸眼闪过狡黠。
“不客气。”
-
秦殊开车,宋莹坐在副驾,蒋修沅坐在后排。
车内后视镜里,蒋修沅透过镜片,气冲冲的盯着秦殊。
秦殊掀起眼皮,一打眼,就对上蒋修沅的视线。
镜子里,雷光四射。
这时——
“对了,修沅,外祖父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
宋莹回过头来。
蒋修沅猛地收回目光,双手交叠放在并着的腿上,坐直了身子,秒变乖巧可爱。
“挺好的,每天早上晨跑十公里,完了还打太极,晚上还去跳广场舞,比我身子骨还硬朗呢。”
蒋老爷子以前是行伍出身。
后来经商之后,那些养成的习惯也没丢,每天雷打不动十公里。
下雨的时候,就上跑步机,从来没断过。
甚至对蒋家后辈,也一样要求。
所以蒋家四个男孩,全都功夫不错。
就连当初蒋澜安和宋怀琰比较忙,宋莹在蒋家住了三年,也被迫练了一身功夫。
后来宋莹回家之后,蒋老爷子每次和她发消息聊天,总要问她功夫有没有继续练,有没有偷懒之类的。
那时候宋莹年纪小,只觉得外祖父严苛。
如今回过头再一想,得亏当初学了一手,这些年一个人在国外,才能稳稳当当。
“怎么现在还跳起广场舞了呢?”
这倒是宋莹没想到的。
蒋老爷子向来严肃,平日里为人也是一板一眼,只有对宋莹这个外孙女儿,才格外慈祥些。
跳广场舞这种行为,压根不像是他会做的。
倒是外祖母还有点可能。
宋莹前脚刚想,后脚蒋修沅就提到了。
“还不是因为听人说,奶奶跳广场舞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舞伴?老爷子吃醋了呗。”
提起这茬,蒋修沅一下打开了话匣子。
“以前爷爷是死活拉不下脸的,总觉得奶奶跳广场舞太闹腾,说跳舞不像跳舞,说锻炼吧又锻炼的不科学,还想着拉奶奶一起和他打太极。
“结果你猜怎么着?奶奶说他打太极太老派,于是每天穿着花裙子去隔壁小区的广场舞队跳舞。
“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一个老爷爷当舞伴,回家还止不住的夸人家。
“这爷爷能忍?第二天就跟着跳去了,现在甚至还混了个领舞,过段时间还要参加莫城的广场舞大赛来着。
“姐你要是回了莫城,每天早晚,都能看到一群老头老太太在咱家草坪上拉着音响练舞……”
宋莹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突然期待起这次的莫城之行。
-
一路有了宋莹搭话,车里的氛围好了许多。
到了家门口,秦殊和蒋修沅先下车去后备箱拿东西。
趁着宋莹还没过来的功夫,蒋修沅记仇宣战。
“刚才我姐在,我让着你,晚点咱俩单挑!这次我一定赢!”
秦殊眼皮都懒得掀,从后备箱往外拿东西。
“你不行。”
语气淡然随意,显然没把蒋修沅往心上放。
“你都没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蒋修沅双手往鬓角上抹了两把,顺了顺自己的蓝毛,不服气。
秦殊顿住动作,上下打量他一眼。
“不用试,看一眼就知道。”
“秦殊我告诉你,你小子别狂!”
“伸手。”
“啥?”
“我说,伸手。”
秦殊又强调了一遍,蒋修沅一脸狐疑的伸出手。
下一刻,秦殊直接将手里箱子放上去。
蒋修沅哪里能想到他要搞这一出?
一开始没上劲儿,差点把东西给摔了,还好最后反应快,在箱子落地前把箱子给抱稳了。
“弱鸡。”
秦殊丢下两个字,从后备箱捞出另一个更大点的箱子抱走了。
“你说谁弱鸡……”
蒋修沅压低了声音跟上去辩解,结果话还没说完,就听从车上刚下来,还有几步之遥的宋莹嫌弃出声。
“修沅,你今天是没吃饭还是这几年偷懒了?怎么那么弱,连个箱子都抱不稳?”
“我哪是抱不稳?!我分明是没留神!都是……”
蒋修沅正想说,都是你老公坑我,结果一抬眼,正对上最前面的秦殊回头,冲自己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不仅如此,抱着箱子的左手,还冲他竖了个中指。
“都是什么?”宋莹瞥了他一眼,“别找借口。”
蒋修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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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怀琰是帝都本地人。
家里在雀儿胡同留了间四合院,运气好,一直没拆,现在这一片四合院居民区都被保护起来了。
他和妻子一直住在这里,很是喜欢。
因为院子不像高楼大厦的居民楼那么憋屈,门口有小花园,小院还自己种了一畦菜园,另有天井边上搭着的葡萄架,这时节正是由青转紫的时候,累累垂垂,瞧上去极喜人。
宋莹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小时候,院子里有父亲亲手搭建的秋千,小花园里每到春夏,母亲种的花一开,就有许多蝴蝶飞舞。
晚上一家人坐在天井里纳凉,父母人手一个芭蕉叶做的圆蒲扇,花色碎步包边,用力一扇,凉快不说,蚊虫也能扇走。
白日里一出门,走街串巷的小商贩,自行车后座上耷拉两个篓子,里面放着两毛钱一块的褐色粗姜糖。
咬一口,沙沙的甜。
还有那种麦芽糖、串在草垛子上的糖葫芦,以及三轮车上用被子一罩,打开后小箱里还冒着冷气儿的小奶糕。
所有的一切,都是宋莹记忆里的童年模样。
熟悉的青石板路,熟悉的胡同巷子,古朴的老宅和外面仿佛两个世界。
每次回家,总会让人忘记在外拼搏的所有苦和累。
知道今晚孩子们要回来吃饭,所以大门没关,三人一进院子,绕过照壁,就看到蒋澜安穿着围裙,坐在屋檐下择菜。
荧幕上的老艺术家,在家里,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妈,我们回来啦!”
“妈。”
“姑姑!”
听到这几声喊,蒋澜安抬起头,在看到众人时,神色一喜。
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过来。
“来就来了,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不是说了家里什么都有么?你这孩子,老是乱花钱。”
宋莹道:“这回可不是我买的,都是修沅带的。”
蒋修沅连忙解释:“是爷爷非要我带的,都是些莫城特产,爷爷说,怕您在帝都吃不着正宗的,所以专程让我带过来的。”
听到是老爷子的意思,蒋澜安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招呼几人赶紧进屋。
说话间,宋怀琰也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
东西放下之后,自是少不了一番寒暄。
当然,二老更多还是和蒋修沅说话。
怕秦殊多想,或是觉得被冷落,宋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解释。
“母亲有两年没回莫城了,所以可能和修沅多说两句,你别往心里去。阿殊你记得,我爸妈也是你爸妈,你别觉得见外,他们没有别的意思。”
秦殊知道宋莹的好意。
当初知道自己双亲离世,宋莹就跟他讲过,“我爸妈就是你爸妈,从今往后,我把爸爸妈妈分给你一半。”
领证之后,两人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回来一趟,宋莹父母是什么样的人,秦殊也清楚。
他轻笑一声,稳稳牵住宋莹的手。
“我知道,我是自己人,他是客人,我不跟他计较。”
说话间,宋怀琰回头招呼秦殊。
“阿殊,走走,去书房,我新得了方茶饼,来帮我尝尝!修沅也一起来。”
秦殊看一眼宋莹,“爸,我去厨房帮着做菜吧。”
宋怀琰道:“你这傻小子,平时饭还没做够?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赶紧逮着机会偷会儿懒嘛!”
蒋澜安给了丈夫一拳:“这是你自己的心声吧?”
如今蒋澜安除了演话剧,就是大学教书,夫妻俩平时都是宋怀琰做饭。
“孩子们都来了,就让我偷会儿懒嘛!”
“行!今天给你放一回假!”
蒋澜安嗔看丈夫一眼,同时催促秦殊和蒋修沅,“去吧,你们陪老家伙聊聊天,一会儿饭好了我和阿莹喊你们。”
原本安静的小院,被欢笑和聊天的声音填满。
院子里柳树枝头,有蝉“吱——吱——”长鸣。
夜幕渐合,炊烟袅然,饭香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