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身体是困倦的,脑袋却无比清醒。
每当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傅玉书那张脸,浮现出过去的种种,以及那在夜风里飘飞起的国风长袍衣角。
外人都称这位傅家家主作“笑面儒商”,不仅仅是因为他在人前常是一副儒雅浅笑的模样,还因为傅玉书常年穿着一身国风长袍。
上流社会的商人们追求体面,尤其是年轻一辈,更喜欢西装革履彰显成熟稳重,可傅玉书从二十一岁掌家那年,却一直是这般打扮。
只这一种款式,一穿就是近十年。
不觉烦腻。
生生将这种不算潮流的款式穿成了时髦,引来无数效仿。
久而久之,纵使让人如沐春风的外表下是铁腕手段,许多人到最后也只依稀记得,傅家这一任家主,是个长得极好看的、儒雅的、喜好国风诗画的男人。
可傅玉婳却知道,最初的那套国风装,不过是一个少女暑假的拙劣设计和剪裁,不过是一件蹩脚的手工礼物。
真是个虚伪的人啊。
穿成这样,是要演给谁看。
若早知后来种种,她宁肯剪碎那套衣服,也不要给傅玉书这样一副虚伪的扮演兄妹情深戏码的机会。
在傅家,是从来没有真情可言的。
曾经她看到这样的傅玉书,心中是何等骄傲;如今的她再看到那张脸,那副打扮,心中便是何等厌恶。
傅玉婳咬着牙根,腮帮子撑得生硬,拳头也是紧紧攥握,可眼角却无法自抑地湿了几分。
-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时,傅玉婳眼角的泪痕已经干涸。
起身开门,是秦殊。
傅玉婳退后两步,让开路,小声提醒,“阿莹还在睡,最近剧组强度大,她太疲惫了。”
“多谢傅小姐。”
秦殊道了谢,进门后,将外套披在宋莹身上,然后轻手轻脚将人打横抱起。
“…阿殊…”
宋莹睡眼朦胧,却在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后,习惯性双臂环上秦殊的脖颈。
秦殊低声轻哄,“事情处理完了,我现在送你回酒店,等回去后好好休息。”
“…送玉婳,她也在…”纵使在迷梦沉睡中,宋莹也没忘记傅玉婳。
傅玉婳闻言,连忙道,“我没事的阿莹,不用担心我,你先回去休息。”
秦殊看向傅玉婳,“傅小姐,太晚了,让彭文送你吧,不然阿莹没法安心。”
傅玉婳原想拒绝,却在余光看到大厅里另一道身影的时候,下意识点了头。
“好,那就有劳了。”
车不好打,小琼又被差去了医院,与其在等候的过程中面对傅玉书,倒不如让秦殊的人送自己一程。
“走吧。”秦殊转身向外走去。
傅玉婳跟在后面。
从大厅经过时,她目不斜视,却依旧感觉得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直至最后被墙体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