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的感知力特别强,哪怕如今废了一身武功,但他对周遭环境的变化,还是一如从前般敏感。
尤其是苏韵娇主仆这样没什么手脚功夫的普通人,更是稍微一靠近,远远的他便能感觉得到。
早在主仆几个还离得远的时候,他就鼻子灵敏的闻到了点略有些熟悉的香味。但因离得远,那香气若有似无的,也不清晰。
之后随着苏韵娇的靠近,那香味越发明显起来。齐砚只稍稍一想,就立刻想起来了之前是在哪儿闻到过。
两日前在傅家,那个躲在灌木丛后面的姑娘。
见她一直在往自己这边靠来,齐砚索性转过了身子去,直接面向了她。
苏韵娇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转过身来看自己,立刻愣在了原地。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方才的动作,继续朝他走过去。
齐砚身边的小厮见情况不对劲,立刻要上前一步来阻拦,却被齐砚扬手制止了。
甚至齐砚也略抬了腿,主动朝她也走去了两步。
二人离得近了,不约而同又都停住脚步。都沉默着互相望着彼此,一时竟谁也没先开口。
齐砚是在等着她表明来意,苏韵娇则是没想到自己竟就这样过来了,此番见到了人,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三年多之后,再见齐恩公,没想到他竟沦落到了此番境地。
她心里也很为他唏嘘。
“我……那个……”苏韵娇试了好几次,想告诉他自己是谁。但几次话到嘴边后,又咽了回去,没能轻易说出来。
虽只是短短的接触,但齐砚能感觉到她没什么坏心,更不像是被傅端授意差遣过来的。所以,齐砚倒是率先开口同她打了招呼,问:“那日在傅国公府,你可是躲在灌木丛后面的那个姑娘?”
突然提到这个,苏韵娇吓得一惊,立刻圆睁着慌乱的双眼朝他望去,却触到了一双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眸。
他这样笑,苏韵娇心中的惧意便退了五六分。也渐渐的,又淡定下来。
“嗯。”她承认,“那日在傅国公府,是有见过。”
齐砚点点头,又问她:“那你这会儿找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苏韵娇本来是想说出他们两个间三年前的渊源的,但又觉得,恩公指定救过多少人呢,又怎还会记得三年前救过她的事儿?于是最终还是没说,只提了自己另外一个身份。
“我、我是傅端之前的未婚妻。”她也不知为何要告诉他自己这个身份。
脑子反应过来时,嘴已经快一步把话说出来了。
或许是想制造些机会同他多说几句话吧,毕竟若不抬出自己傅端前未婚妻的身份来,他们又怎么能成为同病相怜之人呢?
一个是新人的前未婚夫,一个是前未婚妻,这样他们之间似乎才能联得上关系。
同是天涯沦落人嘛。
齐砚似乎了然,轻轻“哦”了声,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那傅端好像曾经是有过一个未婚妻,是幼年时定下的,但傅家好像一直从未对外公开过。傅家对此藏得隐蔽,他也是之前看出了傅端的勃勃野心,差人暗中去查过傅端,这才查到这个。
但当时并没当回事。
如今若不是人都走到他面前来了,他或许早不记得还有这件事了。
既有未婚妻,又同徐家联姻,可想而知是傅端辜负了有心人。
齐砚此刻倒没感同身受的想到自己,他只是望着面前之人,叹她是个可怜的姑娘。
父母早已双亡,千里迢迢赴京投奔未婚夫,却还被退了婚,又成了孤苦无依的一个人。
若她父母还皆在,想傅家再如日中天,也必不敢这样行事。
既她找来了,齐砚想自己如今若还能帮上什么忙,也愿伸出援手来帮衬一二。
于是问:“那你找过来,是想我为你做点什么吗?”
为她做点什么?苏韵娇来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个。
但此番既他问起了,且她又的确有难事缠身,一时便犹豫起来。
“傅端他……”苏韵娇也在犹豫,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他虽于自己有救命之大恩,这些年来,她心中也一直都很感激他。但毕竟人心难测,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完全信任得过的。
这些年来,在傅家,她学到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不要轻信别人,要凡事为自己留条后路。
齐砚看出了她心中的担忧所在,也不勉强,只说:“若为难,不说也行。”看了她一眼,到底也不忍心全然断了她后路,便又加了一句,“待日后想通了,再来找不迟。”
也无心再周旋,说完这些后,便看了一旁长随一眼,示意该走了。
长随会意,立刻上前一步来请示:“公子,我们该走了。”
齐砚冲他略一颔首后,又朝苏韵娇这望一眼,然后才负手离开。
苏韵娇却突然鼓足勇气,又提起裙角冲到了他前面去。
“还有件事情……想和齐三公子商量一下。”这也是刚刚突然冒出的念头,她也无暇再多思虑好或不好了。只觉得,眼前这是一个机会,她想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
齐砚又停下了步子,认真问她:“姑娘还有何事?”
苏韵娇倒吸一口气,仰面迎着光朝他望来。
“我、我有件事想和齐公子谈。”
看得出她很紧张,齐砚倒也耐心十足,慢慢问:“谈什么呢?”
“谈婚论嫁。”苏韵娇直接丢出了这四个字来。
说出这四个字后,她反倒心中轻减许多。接下来的话,也就没什么难为情的了。
“傅端弃了我,要娶徐二娘子为妻了。我同齐三公子是同病相怜之人,不如你我结盟,结为夫妻?”
齐砚足足愣了有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没头没脑的突然提出这样一个荒唐至极的提议来,他竟也不恼。只是觉得好玩,无奈笑了笑后,也不接这话茬,只是朝她身后看了眼,说:“你的仆人应该等你很久了。”
找过来前是丝毫没有过这个想法的,但这念头一旦突然冒出来后,她怎么都不能再压得下去。
这真的算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了,此刻的她,就如溺水之人突然抱住一根浮木般。
“公子不再考虑考虑吗?”她表现得很急切,“我知道就算公子眼下落魄了,但好歹也还是伯爵府郎君,是皇亲国戚,是我高攀了公子。但我并非真想拖累公子的,一来是我如今实在走投无路,傅端他毁了婚约后,又想纳我为妾,我摆脱不了他。二来,公子也可趁此机会报夺妻之辱,好叫傅端知道你也并非好欺负的。待到时机成熟了,公子再默默休了我不迟。”
虽慌乱,但理智尚存,苏韵娇一番话说的有条不紊。
齐砚倒还真过了心,有认真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