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大长公主殿下。”
一众奴仆蜂拥而至,个个神色恐慌,一遍遍呼唤着大长公主殿下尊讳。
她老人家是急火攻心,一时承受不住,这才晕了过去。
这会儿被家奴们背着送进了马车,身上也暖和了,她又渐渐苏醒过来。
只是到底伤了元气,就算没晕厥彻底,这会儿精神也不佳。歪靠在车壁,她老人家身上根本没力气支着身子坐起来。只用力睁了睁眼,见这会儿身边侍奉的都是自己贴身亲信,她这才放心了些。
“回家。”她虚弱无力着开口,“本宫想回家了……”
赵嬷嬷就陪坐在大长公主身旁,见她老人家如此,眼眶都红了。
却不敢哭,只尽力忍住哽咽,哄道:“在回家的路上了,已经在回家路上了。殿下,您再撑一撑,奴们马上就要送您到寿元堂了。”
一边说,一边用自己手使劲搓揉着敬元大长公主的手。她老人家如此一把年纪了,先帝在时都看重她三分,如今竟要受这个的气。
不说顾全她老人家脸面,那也不能糟蹋她身子啊。这么冷的天儿,就叫她这样受着冻,万一冻坏了,他难道不怕被老天惩罚么?
满口的仁义道德,却最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
如今这天下由他来坐,也算是百姓之祸了。
但这些话赵嬷嬷却不敢说出口来,一个字都不敢,她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辱骂。
那边,敬元大长公主听到“寿元堂”三个字,却摇头:“想回家,想父皇……母后。”
听到这里,赵嬷嬷再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老人家得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在这种情况下找爹爹娘亲。
她老人家早是做曾祖母的人了,竟还要找爹娘……
知道她老人家这会儿是糊涂了,赵嬷嬷不敢有丝毫违拗,立刻顺着她话说:“好好好,什么都听殿下的。殿下说要找陛下皇后,那奴就带您去找。”
敬元大长公主这会儿脑壳发烫,显然是烧糊涂了。
口中含糊不清着抱怨些什么,旁人听不明白,赵嬷嬷却一清二楚。
“去找父皇母后告状,皇兄他犯了错……那个女人祸国殃民,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皇兄的……”
虽然含糊不清,但也怕隔墙有耳。如今凭她老人家的处境,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所以,赵嬷嬷故意引去了别处说:“是,二郎不听话,二郎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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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大长公主是在宫城门口晕倒的,值守的禁卫军首领瞧见后,立刻禀给了上峰。
上峰思索再三后,还是决定冒着触怒天颜挨骂的风险,又来御前呈禀。
这会儿宣和帝正静坐龙案之后,天颜微沉,显然还怒气未消。
听得侍卫来禀后,他静默了足足有一炷香时间。之后,才传了身边内侍来,命他去太医署那边,择个当值的太医送去齐家瞧瞧。
毕竟是皇室中辈分高的老公主,若真就此而撒手西去,怕会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寻着个借口,就开始大肆做文章,口诛笔伐,声讨他的不是。
虽气,虽愤怒,但总得权衡利弊。
齐家这会儿却已乱成了一锅粥,早在敬元大长公主还未回到家之前,赵嬷嬷就已先命人回来知会了声。
这会儿大长公主凤驾行至门口,齐家一家老小,早等在了门前候着。
其中自然也包括齐砚。
齐巍身为长子,又是如今的齐伯爷,自然冲在最前面。一见母亲车驾来,立刻迎了过去。
赵嬷嬷等人将大长公主从车箱中扶出来,齐巍立在车边,吩咐:“放母亲到我背上来,我背母亲进去。”
儿子背母亲,天经地义。
何况,大长公主殿下如今还情况危急,正是不能耽误时间的时候。
所以,赵嬷嬷等人也并未多做犹豫,直接就扶着大长公主,让她趴在了齐伯爷背上。
齐巍背到人后,立刻往府里冲。
其他人见状,也皆都速速跟上。
齐砚自然也跟在其中。
齐砚眉眼间虽也有担忧之色,但却不如大房的那几个孝孙明显。
担忧之余,齐砚更多的还是意外。
他知道祖母此去不会成功,但也没想到,竟会落得这般田地回来。
齐家府上一直都养有府医在,这会儿府医早候在了寿元堂内。
康大夫也在,是齐砚请他过来的。敬元大长公主被扶到床上躺下后,两位大夫一并坐于床前为她看诊。
大房子孙多,床前围了一众人。人多气息不流通,对病人不好,于是康大夫交代说:“除了殿下贴身的嬷嬷,其他人都先退下去。”
康允堂并不管自己是何身份,也不管这会儿围在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
既请了他来看诊,那就得他说了算。
大房那边有人想站出来说话,却被齐巍眼神给制止了。
齐巍倒是挺谦卑的,恭敬立在母亲床前,对康允堂也十分恭敬:“那母亲就先交给你了。”说罢领着一众子孙出了内寝。
齐砚原就没站在最里面,这会儿大家都退了出来,他自然也退到了外间来。
外间内众人嘈杂,私议声沸沸。大房那边好几个人朝齐砚这边望来,大概是想质问他的,但最终谁都没能鼓得起这个勇气。
齐砚端坐,只微阖双眼闭目养神,并不理会那些人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康允堂同府医一并走了出来。
齐巍率先迎了上去,紧随其后的,是大房那边的几个。
齐砚仍是跟在最后。
府医医术远比不上康允堂,故这会儿他也不出声,只望着康允堂,同齐家人一起等着他开口。
康允堂十分淡然,目光一一从众人面上掠过后,只言简意赅说了一句:“人已经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