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些心虚,他面上神色也颇不自在。调整了会儿后,宣和帝这才和颜悦色唤了苏韵娇起。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多谢陛下。”天子可以宽厚,但身为臣民,她却不能真的无礼。所以,哪怕被特别照顾了,苏韵娇也丝毫不敢有越礼之处。
紧接着,宣和帝又给苏韵娇赐了坐。
齐砚始终没说话,苏韵娇坐下来后,也是一言不发。
有那么一瞬,空气是凝滞的。
凤阳也怕气氛过于尴尬,从而会叫儿子发现出端倪来,于是平和了心气问宣和帝:“皇兄今日怎的过来了?听说近来政务繁重,皇兄日理万机,十分疲惫。”
虽知道她是为了缓解尴尬才装着几分关心自己的样子来的,但即便是这样,宣和帝心中也十分宽慰,他笑道:“最近是忙,但再忙也得休息。若不劳逸结合,朕这身子骨也怕又朝一日会受不了。”
凤阳说:“皇兄是万岁,必能康泰久安。”又道,“不过皇兄所言极是,再忙也得注意些身子。”
宣和帝突然把话头扯到齐砚身上去,看向他说:“如今朕有三郎相助,不愁江山不稳固。”
齐砚被点了名,再不好沉默,只能站起来回话说:“臣不敢当。”又说,“承蒙陛下不弃,臣这才能再入仕为官,尽力去做点实事。只是臣才疏学浅,日后还得陛下多以训斥指导,如此,臣方才能有长进。”
从前的齐三郎,是万不会这般卑微的。虽也有恭谦,但那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却不容忽视。
而如今,历过万难的齐三郎,早变得温润圆滑,再无那份朝气的傲慢在了。
宣和帝看在眼中,一时竟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母子两个,身上早没了往昔的矜傲。棱角被磨平了,如今为人处事,倒泯然众人。
宣和帝说:“想当年,齐家的三郎,谁不赞一声那是天纵之才?文成武就,名门之后,英姿飒爽,乃是勋贵中的勋贵。朕又不是不认得当年的齐砚,如今,怎的反倒谦逊上了?三郎之才,可是先帝都亲口称赞过的。”
齐砚却只说:“少时不懂事,有些过于卖弄轻狂了。如今三郎也大了,学会了很多,知道这天下有很多比三郎更有才德之人,而这些人,正是三郎的榜样。”
宣和帝:“谦逊固然是好,但过分的谦逊,就很没必要。近些日子来,朕明显瞧得出,三郎有在刻意遮掩自己的才德。怎的,难道朕就这样不值得你为之效力吗?”
此话言重,齐砚立刻诚惶诚恐说:“臣万死不敢。”
宣和帝却笑了:“你啊……”他无奈摇头,却又不再提起此事,只说,“算了,今日就不说了,改日朕再好好同你说一说。”
齐砚只能道是。
宣和帝知道,今日人家母子夫妻团聚,自己并不适合凑在这儿。能借口过来看一看,已然算是很好。所以,待时间差不多了后,宣和帝便起身说:“你们一家三口好好叙叙话,今日……”他略迟疑了一瞬后,还是给了这个恩赏,“今日朕特赦,准了三郎夫妻留在长乐殿过夜,算是陪陪你们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