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一番话,却令萧予言彻底沉默住。
忽然间,他也想到了从前还在蜀地时的日子。
是啊,正如儿子所言,那时候在蜀地时日子虽不如现在这般富贵,但却是自由自在的。
而再回头看看如今,每日除了勾心斗角外,就是勾心斗角了。
父子间,兄弟间,母子间,甥舅间……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这一幕。
受够了。
实在是受够了。
突然的,心中之前隐隐萌生出的那个想法,竟更坚定了些。
他想逃离这里,想带着妻子儿子一起逃离这里!
似乎心中坚定了这个想法后,萧予言整个人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他又问儿子:“若父皇和母后再带你回到从前生长的地方,并且往后余生都要一直在那里度过,你可愿意?”
小太子眼睛都亮了,立刻拍手:“真的吗?真的还能回得去?”他满眼的期待。
见状,萧予言这回彻底笑了,他摸了摸儿子脑袋说:“只要你想,就当然可以。”
“那我想回去。”小太子丝毫的犹豫都无,立刻就说,“太好了,又可以过从前的日子了。”
小太子高兴极了,似乎自从进了京后,他就再没这么高兴过。
小太子蹦跶着在殿里跑起来,这边,萧予言又把目光投向妻子。
皇后知道他想做什么决定,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抢在他之前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和儿子都全力支持。陛下,你就大胆的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吧,你选择的,就是我们母子想要的。”
得妻如此,萧予言心中十分快慰和感动。方才两仪殿内,在母亲那里受的气和委屈,似乎也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不在意了。
“只要我们一家三口一直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好。”萧予言搂过妻子来,欣慰说,“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娶了你为妻,又生了个那么好的儿子。此后余生,只要我们一家三口能一直待一块儿,就比什么都好了。”
皇后也正是此意,所以,她依偎在丈夫胸膛,十分的满足和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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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予言对李家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任李太后软硬兼施,把所有手段都用了,他也并未为之所动。
这应该是他在天子这个位置上,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待处理完了李家一党,他就要离开这个他噩梦开始的地方了。
李家男眷全部判以极刑,女眷或流放三千里,或入掖庭充为宫奴。
总之,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曾经威赫一时的李家,再也没有了。
除了李家,自还有共犯,包括傅家、徐家等,萧予言自然一个都没有放过。
该处死的处死,该流放的流放……处理起这些人来,萧予言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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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韵娇不过出门进山跟着师父采了半个多月的药,再回到京中时,整个京城就大变样了。
是回到了家,听了身边的人说了后,她才知道原来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京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也是这时候,苏韵娇才突然意识到些什么的。
丈夫还没回来,苏韵娇自然冲去了师父那里。
康允堂自知瞒不过,于是索性坦白了,道:“是,这段日子,正是故意将你引开的。可如今这样不好吗?三郎他们胜利了,个个都安然无恙着,你呢,跟着我在山中也学到了很多,一举两得。”
但苏韵娇却十分恼火。
“你们故意将我支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尊重过哪怕一下我的意愿?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我总有知情权吧?是,如今一切顺遂,一切都好好的。可难道就没有万一吗?在有今日这些结果之前,你们难道都能保证一定是今日这样的结果?”
“万一……万一是败了,我是不是连他、他们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康允堂也深知在这件事上,他和三郎侄儿是理亏的。所以,此番见这丫头动了真怒,他立刻试图把自己摘得干净。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康允堂说,“你有本事在师父面前大吼小叫的,你怎么不去找三郎寻个公道?”
“你以为他能逃得了吗。”苏韵娇早想好了,等一会儿他人回来,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竟然骗我骗成这样,若我这次仍那么好哄,我就不姓苏了,我跟着师父姓!”她咬牙切齿,双手攥紧成拳头,手指捏得嘎吱响。
康允堂也怕这件事会影响了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不免忙帮着齐砚说了话:“娇娇,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三郎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虽然擅作主张了些,但这不是小事,万一真有个意外,他也是希望可以保你全然无恙的。”
苏韵娇又何尝不知道呢?她自然知道丈夫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可这样的好,却令她觉得自己似乎没能真正走进他心里般。
在她的心中,夫妻间真正该有的样子应该是携手并进,应该是她可以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冲锋陷阵。而不是,但凡遇到点什么,她就被护在身后,而只他一个人冲在腥风血雨中。
她是想要安稳日子,可却不是这样的安稳。
“反正他这次不会好过。”气极之下,苏韵娇撂下了狠话,转身就气冲冲出了康允堂的屋子。
回去后,瞧见邬嬷嬷,她也不高兴。
“你是不是一早就和师父串通好的,你们一起瞒着我的?”突然想到半个多月前出发离开京城时的那日,嬷嬷本来是不答应的,后来被师父找去说了会儿话后,再回来,就改了主意。
邬嬷嬷知道迟早是有这一天的,所以她也不为自己辩解,只说:“奴这次是骗了娘子,不论娘子怎么惩罚奴,奴都毫无怨言。”
苏韵娇简直气得都没脾气了:“你知道我不会那样做的!”
然后又突然转过头来,看向屋里站着的抱月、捧星,和掬霞,质问:“你们事先可都知情。”
三人立刻动作整齐划一的摇头,坚定表示她们事先并不知情。
想想也知道,她们三个应该是都不知情的,所以苏韵娇也没为难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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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齐砚在衙门里其实没什么事,但就是心有畏惧,有些退缩,不太敢立刻就回家去。
早听栖梧来禀,妻子等人已于一个多时辰前回来了。
出发点自然是好的,但做出来的事儿,的确是令她生气了的。
若这会儿回去,他实在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妻子。
栖梧见主子已经在这儿坐立难安有一个时辰了,几番欲言又止又,不免也劝:“迟早都是要面对的,公子与其这般逃离,不如早早回去面对的好。而且,夫人虽会生气,但她又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她心里会理解公子的。”
齐砚抬眸瞥了他一眼,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当然知道。”
“那您为何不回去?”栖梧问。
齐砚抬手指了指这满桌子的公文:“公务还没处理好。”
栖梧继续揭短:“可是……属下方才一直看着,公子您一个时辰连一本公文都没看完。如此之效率……还不如早早……收了工……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