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雪纯想要换一个话题的时候,她却开口了。
她说:“一开始知道宏哥会被下放的时候,我是想过跟宏哥离婚自保的。可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宏哥说,就看到宏哥已经在写离婚协议书。
我当时想装看不见,觉得没什么事情比保住我自己的好日子更重要。准备等宏哥跟我说的时候,直接答应了算了。
可第二天就接到了江城的电报,我公公自己改装了家里的电路,一拉电灯的开关,自己把自己送走了。
因为我公公不在了,我婆婆又是家庭妇女,江城那边对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
宏哥想回去奔丧,可下放的时间已经定了,时间不允许。为了争取可以回江城,他还被人打破了头,关了起来。
他被关起来的时候,我想找到他写的离婚协议书直接去找他,结果我发现离婚协议书的下面是遗书。
他在遗书里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给了我,还让我把孩子送回江城去,不要耽误了我以后的人生。
看完遗书,我就哭了。
那天,我把上……把我记忆中所有认识的人都回想了一遍。不管是父母也好,曾外公也好,宏哥都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全心全意为我考虑的人。
我是个特别自私的人,能再遇到这么个为我无私奉献的人应该没有机会了。我不想辜负他,所以就跟着来了。
来了之后,也后悔过。想汤圆,想原来安逸的生活。可既然已经选择了,也回不去了,我还不如过好现在的日子。
更何况,来到这里后,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
林雪纯看着谭年年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纠结到最好的释然,好像刚才叙述的过程,又让她重新经历了一遍那些事情一样。
幸好,最好她的笑容是发自这心的。
那代表,虽然现在的日子苦,但她的内心还是平和幸福的。
林雪纯问:“这个孩子多大了?是打算送回去给小师父,还是留下你们自己养呀?”
谭年年说:“元宵这孩子送不回去的。他跟他姐姐不一样。汤圆在沪市出生,在沪市长大,户口也留在了沪市,她能领粮食。
元宵是农村户口,送回去,对姨姥姥他们来说,负担就太重了。还是留在我们身边养合适。”
苦难真的是最好的老师,谭年年现在居然会为别人着想了。
林雪纯问:“刚才给我带路的孩子说,你们工作挺累的。小师父也说,你们临走前,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他们留下了。
你们在这边的生活怎么办?”
谭年年说:“跟社员们一样,靠工分分粮食。而且,姨姥爷的弟弟一家也经常接济我们,我们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就连我这次生孩子,也是多亏了他。还有这份工作,也是姨姥爷的弟妹让给我的。”
“让给你的?”林雪纯很不理解,这么脏,这么累的工作,还需要让?
谭年年说:“我现在每餐最多吃七分饱,没有多少奶喂孩子了。每天下午放羊的姐姐把羊赶回来后,我能找机会挤点羊奶给孩子喝。
这里工分虽然不高,可是除了打扫打扫卫生外,一天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我还能早回家给宏哥做饭。
对了,宏哥快下工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中午就在家里吃,你没吃过我做的饭吧?尝尝我的手艺去。”
林雪纯点头,抱着孩子跟着谭年年向山上的小木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