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哥哥和父将,陌九又躺到了椅子上,双手枕着头,一只脚耷拉着前后摇晃,另一只脚屈起踩在椅子上。
她眯起眼睛看着太阳慢慢西沉,金黄色的阳光洒在身上,清风拂过树梢,传来一阵知了叫,不知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李原端着药膏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走到陌九身边,喊道,“该用晚膳了。”
见她没回答,又开口唤了一声。
陌九神情不见一丝变化,悠悠问道,“舅舅,要是不用晚膳,是不是能一直留在今天?”
李原拍了拍她的脑袋,无奈道,“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你吃不吃晚饭,今天都会过去。”
陌九闭上眼睛,心中一阵难受,“舅舅,我不想走。”
过了今天,她就又要走了,又要离开这里。她不喜长安,可长安有她牵挂的人。西羌虽好,可她终究不属于那里。
“舅舅,等我们救出母亲就离开吧!像之前那样,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住下来,然后在那里生活。”
李原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留恋和落寞,点了点头,“好,等你回来,救出你娘,咱们就远走高飞,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
在说这话之前,陌九早知道了结果。李原回答的时候,心里也知道答案。不过,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戳破。
可望不可及的梦,即使远远挂在天边也好,只当作留个念想,也好过什么都没有,毫无目的地彷徨。
李原拿出药膏,“虽不尽善尽美,你先用着,去你头上那字的。等你回来,再看看如何。”
陌九坐起身,接过舅舅手里的药膏,跟着舅舅进了屋,草草用过晚膳后,又聊了几句,便回了房。
躺在床上,心中还是闷闷的,反反复复折腾了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她起了身,换下月白色长衫,解下腰上玉带,换上西羌的厚袍子,肩膀上搭上一块长毛领,束上牛皮腰带,坐在铜镜前。
看着镜子里的人,愣怔了一会儿,抬起手解下白玉冠,头发披散下来,随意一搂,拿起粗糙的皮带束在脑后。
走出房间的时候,舅舅已经把药膳粥和小菜摆在了桌上,看见她换上一身羌族打扮,虽早有预料,心里还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压下语气里的异样,招呼她到桌前,“你来的正好,可以吃早膳了。”
药膳粥还腾腾冒着热气,房间外的微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灰蒙蒙的。
陌九走到李原身边,搁下面具,拿起汤勺舀了几口,虽然味道不好,但下一次想吃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两人相挨而坐,默默用完早饭,就到了离别的时候。
李原把陌九送到门口,她面对大门而站,背后是火红的朝阳。
两人站在门口,晨曦微光中,李原拂了拂她额前乱发,深深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唉,好好办了事,早些回来。”
陌九点了点头,绑上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深深看着他,而后翻身上马,“舅舅,小九知道的。”
即便再不舍,还是要走。
她最后看了一眼舅舅,双腿一夹,甩起长鞭,脚下呼呼生风,载着她朝骊山驿站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