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九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捋了捋思路,继续讲道。
后来,我身子渐好,哥哥接我回了长安,不多久又去了辟雍,每日忙着上课练武,日子一天天过去,慢慢淡忘了之前的事。
偶尔想起,渐渐怀疑记忆,怀疑她的真实,怀疑她和那所宅子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聊以打发时光的虚幻而已。
直到一年前,机缘巧合下,我竟又碰到了她,而且是在辟雍。
当时惊奇地感叹命运的神奇,急忙问她这些年去哪儿了。
她告诉我,那天夜里,那大官的夫人终于还是发现了她和她娘的藏身之所。大官夫人家里颇有些背景,掳走了她娘亲还,还做了非常残忍的事。
她因为血脉,侥幸逃过一劫,日日想着如何救出母亲。
可她当时活下去都难,日日讨好主母,求得怜悯才有活下去的机会,又何谈救出母亲?
一年多过去,她经历了些事,幸得上天垂怜,羽翼渐长,又得上头垂青,慢慢积累下来,终于有了可以一搏的资本。
陌九的故事讲到这儿也差不多到了尾声,“前几天,她问了我一个问题,要是她找我帮忙,我肯不肯。”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她紧紧盯着渔阳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如果是你,她向你求助,你会答应她么?”
整个房间霎时间陷入一片沉寂,就连呼吸也变得刻意和多余。
渔阳没说话,前额头发散落下来,遮住额头,一双眼睛也被笼罩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陌九脸上虽然稳得一批,但是心跳得快冲出胸腔了。
这是一场豪赌,要是赢了,自己能赢得一位有力帮手,对救出母亲是很大助力。但要是输了,聪明如他,怎会不知她故事中的人是谁?
自己也只能用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才能寻得一丝安慰。
她等着,尽管内心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脸上还是极力保持镇静,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一定,请一定要冷静。
这是场赌博,场所不是在战场,战场上的成败,她能控制十之八九。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的战场是人心,成败完全取决于对方怎么想,自己什么都控制不了。
战败,她将失去一切。
等了很久很久,陌九发现,原来一分一秒可以如此漫长。
终于,渔阳开口了,“这个故事,她讲给过其他人么?”
陌九凄苦一笑,“没有,你是第一个听到的。”
渔阳转动着杯盖,不知在想什么,似是在对她发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她身边该是有很多人的,为什么不先问问别人?”
陌九垂下眼皮,声音里是化不开的哀愁。
“因为她是个胆小鬼,人心变幻莫测,随意把心捧出去的风险,她无力承担。她以前不这样畏畏缩缩,可现在她不能有事。”
“一个私生子,生下来就注定无法拥有很多东西。要是信错了人,她仅有的反抗资本没有了,又拿什么去救母亲?”
别说私生子,就是大户人家的庶子,母子有名有分,和主母嫡子也是云泥之别,更何况没名没分,养在外头的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