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天,郑龄顺理成章住进了冠军侯府。
陌九很高兴,这么久没见,恨不得郑龄一直住下去才好。
反正她偌大一个冠军侯府,别说一个郑龄。
就算来上十个,一百个,一千个,也住得下,也养得起。
郑龄也很高兴,一来想陌九,二来冠军侯府比山坳坳不知好上多少倍。
村里少有念书,尤其他这年纪,大多读两年书,学会写名字,就够了。
生活在村子里,生活一成不变,读书习字确实没甚用处。
比起傻坐在那里,浪费纸张墨水银钱,还不如早早下地干活。
地里活计累人,家里添上个壮劳力,阿爹阿妈能省下不少气力。
郑龄家里统共两间小房,外加一个茅厕。
乡里乡亲喜欢串门,早上端泡饭,中午端面条,晚上啃馍馍。
尤其农闲,扛着大碗,在院子里一蹲,能蹲一天。
嗓门又大,叽里呱啦,叽里呱啦,还喜欢挑他看书来。
见他读书,又自以为高明论上几句,各种人都有,各种话都能听到。
“郑龄他娘,你看看,你家郑龄真是用功啊,一大早就在看书。”
“哪像俺家那个不成器的,晚上不睡,白天不醒。”
“要我说,还是你家郑龄有福气!谁知那娃娃竟是大官家的私生子?”
“对哇,对哇。也就你家郑龄聪明,一大早攀上高枝。”
“竟到京城私塾里念书去了,这以后,那可是不得了。”
这时,娘亲会搭上两句,也不能不搭两句。
不然村子里会说这户人家不好相与,以后不来这一家了。
“怎会,怎会?哪有什么前途哦?就是盼他多认识几个字。也就多认识几个字,能有什么前途?还不如早几年下地,帮他爹干一点活来得实在。”
“比不上你家二狗,一把力气,干活的好手。过两年,该娶媳妇了吧?”
那大娘刚低下头扒几口饭,说到这,更来话头,眼睛都亮了。
“谁说不是,我家那崽子读书不行。田里多亏他搭把手,得不少力。”
“去年收成涨了一成,整整多卖了一两银子。”
那大娘蹲在门槛上,上半身往前探,脖子往前伸,一脸得意骄傲。
“现在这日子越过越好,俺和他爹就琢磨,开过年来,就去隔壁村给他看个姑娘去。”
她一手捧碗,一手拿筷子。那双筷子在她手里,颇能指点些江山。
可怜的大娘,她怎么会知道,就在不远处,在长安。
她引以为傲的一两银子,还不够那些公子小姐们一顿饭花销。
不过,他不可怜大娘,大娘比他幸福,只是觉得聒噪。
没几天,他就烦透了,想回长安,安安静静看几天书。
正好眼看,快到陌九生辰。
她真正的生辰,也算是与陌九为数不多的共同秘密。
郑龄住进来,陌九和郑龄都高兴,越看越高兴。
可冠军侯府不止他们两人,不止他们有眼睛。
白起和郑陵当天下午回去了,吕梁和老爹闹僵,府里肯定回不去。
倒是能住客栈,但过年住客栈,怎么想怎么凄凉。
算了,先委屈一下。
陌九这里小是小了点,破是破了点,但勉强算是,能住。
吕梁不瞎,而且眼神很好,但就是怎么看吕梁怎么不爽。
从没想过有一天,能这么看不惯一个人!
到底是哪儿看不惯?
以前怎么没那么不顺眼。
他想不通,越想不通越想看,越看,越想不通。
于是心不在焉,看一眼,低下头,又看一眼,转移下视线。
郑龄也察觉到了他热烈的眼神,被看的浑身不自在。
但好不容易和陌九住几天,不想惹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原本是这样想的,直到吕梁的眼神越来越赤裸,越来越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