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老人猛的坐起,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珠爆裂,乱语道。
“将军,将军,求将军保我外孙一命,保我阿梁一命。”
“阿梁他阿梁他,是老朽世间最后一点牵挂,老朽一定要听到将军答应,一定要听到将军答应,将军,求将军……”
陌九没想到瘦弱成这样的老人能有这么大劲儿,本能似的往回缩。
吕梁却在此刻,在听到外公最后遗言都放不下自己的弥留时刻,放声大哭。
他按住外公的胳膊,哭的声嘶力竭。
“外公外公,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
“外公,你那么多风雨都扛过来了。医者都说你不会有事,你绝对不会有事,不会!”
老人此刻眼神逐渐涣散,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他只是抓住陌九的手,一直重复那几个字,“求将军,求将军,阿梁阿梁……”
陌九沿着他沉重的嘱托,双膝跪地,握住他的手。
此刻,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该是多不舍,才在最后时刻不远万里也要来一趟。
“晚辈答应,晚辈一定尽力。”
老人听到这几个字,终于了却平生心愿。
摆脱最后梦魇的最后,嘴角带笑断了气。
握住陌九的手,无力的划出一个半圆落下。
所有的人开始哭,吕梁一把握住外公的手,轻轻唤道。
边哭边唤,“外公,你别睡,天快亮了,该起床了,咱们不能睡……”
回应他的只有躺椅上那具逐渐冰冷僵硬的尸体。
所有人都在哭,悲伤化作眼泪,眼泪化作汪洋浇灭雷霆怒火,却挡不住天家疑心。
老东家的遗体被连夜运回江东,在江东出殡。
长安城郊,漆黑一片,只有漫无天际的大雪。
陌九陪吕梁在雪地里站了很久,直到拉棺椁的马车在晨曦出现前的最后一点微光里化作一个小点。
吕梁平复了很久震颤出声,可第一个字出口,眼泪又落了下来。
“小、小九,你知道我外公怎么死的?”
他指着未央宫的方向,流着眼泪愤怒控诉道。
“他是被害死的,是被他们害死的!”
陌九捂住他,“你不要命了?这是长安,这里是长安。”
这几个字就能要你命。
“我有什么不能说?我还有什么好怕?狗皇帝做的出,就别怕人说!他忘恩负义,利用人替他赚钱,上交沉重赋税,现在没用了,就一脚踢开……”
陌九听的惊心,暗中打手势给暗卫:封锁方圆五百米,不准任何人进。
吕梁抱着陌九开始哭,开始骂,哭的差点背过气。
“小九,我外公最开始就是生了点病,医者都说没什么大事。只是不能吃鹅肉,一点都不能碰。这好办,反正我外公不喜欢吃鹅肉。可狗皇帝却千辛万苦派李恩济往江东送了只烧鹅,眼睁睁要看我外公吃下才回去复命。狗皇帝狗皇帝,外公当夜就知大限将至,不远千里还要来长安,小九,外公就是放心不下我,他到死都在挂念我……”
那天,吕梁念念叨叨,又哭又笑,和陌九说了好多。
当天边露出第一缕阳光时,他叹了口气,“你不懂。”
陌九陪他坐着,手抚着他背,一下下顺气。
嘴上什么都不说,心里叹他傻。
这些事,她怎么会不懂?
吕梁又说了些什么开了个玩笑,她故意没听见,送他回了府。
江东荣睿顺老东家过世,虽死的是长安吕府的岳丈,长安这边却硬生生没奏一点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