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面对死亡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姿态。不管高低贵贱,不管士兵将军,也不管北匈东祁,大抵都是这样的表情:面部肌肉微微颤抖,嘴唇一片惨白,全身都在躲避,眼球往下,想求饶又不敢看。
就像刚刚死在她手里的那些人,眼神都在祈求“饶我一命吧,我甚至没为自己活过,像颗灰尘死在你手里我不甘心”,但都冲上来要结果她的性命。
不是我想杀你,是你们杀了自己。
魏长卿活了四十多年,从没像现在这么绝望。
他被一步步逼至墙角,挥刀被击落,赤膊上阵被打退,回旋踢,胫骨骨折摔在地上痛的嗷嗷直叫,肘部攻向她的脖颈,被轻轻拧成脱臼。
于是看不到一丝活路时,终于放弃负隅顽抗。磕头求饶或许还能乞得一丝怜悯,他一路坐到这个位置,眼看魏府夺权在望。一旦成功就是皇亲国戚,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他帮魏府做了这么多,什么都没得到就要去死吗?
无论什么方式什么手段,他脸部微颤,嗓子干的要命,拼命咽口水还是很干,“将军饶命,卑职只是听命行事。屠戮陌府的也不是卑职,不是卑职,是魏明哲,是魏明哲下的手,你母亲、你母亲就是他杀的……”
他露出求饶的眼神,伸手想扯她的衣服,“不关卑职的事,卑职只是奉命。”
陌九此时看不见什么年过四旬的老将,一头身披人皮的畜生仓惶的以头捣地。
杀了那么多人后,心情愉悦了一点。
一个都逃不掉,你们这群畜生,一个都逃不掉,别着急,都排好队。
她擦掉脸上凝固的血液,冷冷的笑了。
一行行枯树树冠映衬着血红色的天空,仿佛在空中挥舞的干枯鬼手。
急什么,一个一个来,一个都跑不了。
挥刀下去,魏长卿屏住呼吸,但刀刃离脖颈只半分时又停住,贪婪的听濒死之人大口大口的喘气。
轻易就死,真是太便宜。
玩够了,等她玩尽兴吧,再送去解脱的死期。她就要一次次攻破他们最后的防线,让他们毫无退路还要一退再退。夺去他们最想得到的东西,在离成功只半步时失去所有,看着苦心经营的一切付诸东流。
就像他们对她犯下的暴行,她要让这些人,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贱如蝼蚁。
那才有趣,这才公平。
你也知道害怕,面对死亡也会畏惧?
陌九站在墙角阴影里,挥出去的每一刀都稳稳朝向要害,让人觉得必死无疑。
在最后关头又堪堪避开其要害没入血肉,魏长卿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刀锋一闪,又怀着无限的恐惧以为是最后一次的颤抖的闭上眼睛。
又不是,总有下一个最后一次,他不知道哪个是最后一次。
越来越多的伤口,汩汩流血,好痛又没那么痛。比起肉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折磨更为瘆人。
陌九怎会不知,多年混迹战场,她再清楚不过。
死亡从不可怕,死亡是解脱,是对生的辛苦的奖励,是一生劳碌后终于安息。
死亡从不痛苦,最痛苦的是死亡前那一刻,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是无数把刀袭来,哪一刀都能要你的命,但会是哪一刀会要你的命?
你现在知道了?你体验了这么多次,该是很熟悉了。
陌九精通所有武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还没哪样这么顺手,像双刀带给她无尽的享受,割破一条条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