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压境,兵临城下,铁骑飒沓,直逼皇宫。
三日后,魏兵进军皇城,一路直上,没遇任何阻挡,如入无人之境。
没有强有力的武装保护,长安就是铡刀下一只鲜美的小肥羊。
无数人盯着羊肉目露凶光,远在大漠草原的北匈骑兵,连夜吹响启程号角。
假如陌九还活着,她可能想不到,苦心打击多年草原蛮族,只要一场叛乱就卷土重来,死灰复燃。而北匈领队并不是草原刺头左贤王,而是当初貌似恭顺极力促成和谈的大单于。
三千公里以外的长安叛军,魏长坤为主将,魏长卿任副将,手下一干明字辈小将,各为先锋、校尉、都尉。
下午,长安一片土黄,死气沉沉的黄色。
天是黄色,地是黄色,房屋是黄色,草木是黄色,就连威严无比的皇城都像笼罩在一片沙尘中。
冬季不是风沙季,长安毗邻黄土高原,风沙多发于春季,尤其春末。
空气很干,沉闷,水分被尘土吸干。
长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一条光秃秃的长街孤零零通向皇城。
衙门三天前发布公告:三日后将有行军长街,百姓务必谨记,闭门不出。
长安连封几日,最终清算还是到了。
魏青蓝站在长安最高的钟楼上,黑漆漆的钟楼,背后是一鼎黑沉沉的大钟,俯瞰从长街蜿蜒而过的黑甲,宛如在土地中穿行的黑蛇。
为什么是黑蛇,他皱皱眉,这不是个好词,应该是一条黑龙。
历经沧桑的老人静默已久,等的实在太久了,有时甚至都忘了为什么要等。他只是日复一日,凝神屏息,静待最终时刻来临。
而这一天终于到了,成败在此一举,成王成寇就看今夕。
他低头看到扶在栏杆上的手,皱皱巴巴的老皮沟壑丛生。
再没哪一刻比现在更能体会幼安登高时激情澎湃的心意!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他低低吟诵间,军队已经走过长街,直抵皇城。
城门守军是他们的人,见主将到立即大开中门,迎叛军入主。
金銮殿前,已有另一支军队等候于此,领兵的正是当今燕王殿下祁盛。
军队汇合,魏长坤打马走到祁盛身边,彼时他正仰头遥遥望着金銮殿的匾额,流光溢彩的金石,用最标准的篆书,上书“金銮殿”三个铿锵有力的大字。
已是傍晚最末,在夕阳下,长安似乎只有一种颜色-暗黄。
楼台殿宇璀璨的琉璃瓦,经过几百年风霜洗涤,即便黄尘漫天,依旧掩盖不了饱经沧桑雕琢而上的沉稳。
那时祁盛还不是现在的祁盛,那时哇哇大哭的孩子还没有名字,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躺在乳母怀里,瞎了双目的占星师朝嫩嫩的皮肤伸出干树皮一样的手,手指探过额头,又探双目,鼻尖,耳垂,脖颈,最后到胸前。
停了一会儿,老眼紧闭的苍老脸庞流下两行浑浊的眼泪,“陛下、娘娘,殿下单名‘盛’字或也可。”
十多年过去,知道这件事的人一个又一个死去,渐渐也少有人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