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呢,其他人过的都挺好。西北也安定,西羌自不用说,莫折族长和隽蒙族长将整个羌族管的服服帖帖。阿箬公主也好,今年就快生第五个孩子了。每次去他们那里问军务,总要问问陌岫怎么样。
想来以前跟你见她,公主还是个不知世事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如今做了几个孩子的娘眼见稳重了许多。孩子捣蛋要装模作样的骂他们,孩子打架要端出做家长的派头一人打一顿,板着脸训人,不知她当年可比这几个娃娃爱闯祸多了,孩子们性格也不知是不是随了她。
赵破奴盘着腿坐在灵前,起身弯腰,给陌九斟了杯酒。
每次回京述职都要到这儿来和陌九唠唠家常,说说最近一年听到的什么新鲜事。在他心里总觉得跟做梦似的,仿佛大将军从来都没走,就是坐在对面和他喝酒呢。
以前上下有别,大将军待他再怎么亲厚也终究要隔着好几层,顾着尊卑有序的里子面子,如今去了,说起话来倒是轻松了许多,什么话题都不避讳了。
北匈现在还是好的,伊稚邪单于死了,他大妃所出的嫡长子没继位,反倒是奴婢出的一个庶子爬了上去。这孩子七八岁时,他见过一回,是个不好相与的,眼神锐利,跟天上盘旋的鹰隼似的。长成后怕有野心,故而他暗地里偶尔帮那大皇子一把,只是那皇子实在不争气,万般真要看人的。
当然,你也不用担心那些跟着你到处打仗的军士,陛下将他们安置在了功勋乡,每年都从国库里出银子帮他们养老。你临死前嘱咐说要一对一帮扶那些命丧沙场的将士,务必不能使其家人挨饿受冻,他们也都做到了,时时去探望,常常去帮扶。
你不用担心银钱不够使,国库拨款之外,荣睿顺的吕大掌柜常常往功勋乡送粮食送衣物,偷偷说一句,他手笔比国库大方,哪一次过去不是一车一车的拉东西。也是有他帮扶,否则功勋乡可没如今这番好景象。
今次没和高不识一起,估摸着陛下没准他来京。以前碰上,总会一起到你这儿坐一坐。他心高气傲,一向是除了你谁都不放眼里。自从知道你去了,就更不将人放在眼里。有时出言不逊,听在有心人耳里便是猖狂。
好在他还听点我的话,每每抬出你来,他也总能听上几句。多年交情,他是从没想过叛出大祁,更何况,现在叛出大祁也是无处可去,无人可投奔。即便有人收他,日子也定不如他做一方守将来的滋润。只是担心祸从口出,总有一天会被陛下处理。
赵破奴端起灵前的酒杯喝掉,将酒壶留在灵前朝外走去,夕阳拉出长长的身影。离大将军去世都很多年了,记得她的人也越来越少,有时他做梦还是能梦到当年的情景:
高头大马上的少年,威风凛凛的将军,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亮的睁不开眼。他鼓足勇气,一身脏兮兮的奴隶,从人群中走出来,自卑的无地自容。那将军说“你叫什么名字”,叫赵破奴,大笑着夸“好名字好名字”,从此便定下一生的因果,跟着你走遍沙漠戈壁,波诡云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