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陌九的话,其实谁都好。
是谁不重要,只要有助于登上皇位。
父皇批复很快,礼部筹备很快,成婚日期很快择定出来。
这一切好像早已安排,就等我拉最后一下引线。
六月初大婚,大婚的帖子由礼部发出,交由驿站发往四国各地。
处理奏章和辟雍教务的间隙,我站在日渐温暖的春风里想:
陌九在某个角落,会不会也听到了大婚的消息?
她会怎么样,会伤心吗,还是事不关己?
那时我没有料到,反而是这次大婚促使我们再度相逢。
那日长街有人斗殴,本犯不着我去管,自有长安府尹和衙门吃饭办事。
可太像了,千万人之中,有一人太像她。
在我尚思考之际,身体已先一步出手。
后来我想,有时身体比头脑敏锐。
当保护一个人成了本能,身体从不会给你时间权衡利弊。
西羌世子将她抱上马车,那个公主说“小九”……
小九?
那日陌九坠崖,正是在西羌的领地,会不会?
世子很快掩盖过去,岔开话题,公主也忙着打马虎。
可大草原上的民族,都不太会骗人。
她一个人躺在睡榻上,我忍不住想要解开那张冰冷的铁质面具。
我想看看,那张面具下,到底是一张生满癞疮的可怖面孔,还是……
那张我日思夜想、再熟悉不过的脸。
手指触及面孔的刹那,指尖传来颤栗,我几乎都能确定了。
一霎那间生出片刻犹豫:如果她真是陌九,那我还要继续和蔓儿完婚吗?
只是片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后来,当我坐上龙椅,在龙椅上坐了很多很多年,我还是在想那一刻。
如果那时我没有犹豫,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落得孤家寡人的下场?
看似片刻,实则是权衡利弊,是我输了。
我本有机会拥有你,可在那一刻,我选择了权力。
就像后来,看似是祝由术消除了你我之间羁绊,实际却是我一手造成的后果。
可惜啊,那时你都走了很多年了,我才开始懊悔。
那时总以为要先登上皇位,掌握天底下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好好保护你。
那时总以为还有很长的时间,你这样年轻,我也这样年轻。
那时以为消除我们之间所有障碍,失去的时光总能补回来。
想来,那一次相逢似乎是上天赐予我最后的机会。
可我却让他老人家失望了,我辜负了他一片苦心,也辜负了你。
后来再度相见,对面而站,我不记得你,只觉得熟悉。
当我在木屋被解开祝由术,躺在冰冷的木床上,你和祁盛的大婚正在进行。
你们宣誓百年好合,宣誓不离不弃,宣誓白头偕老。
如果你和祁盛白头偕老,那我又要如何?
我止不住心酸,止不住惋惜,把一切过错推到季蔓儿身上,又无可奈何。
我需要她的助力,她背后季固的势力,那是我和祁盛争夺皇位的关键。
祁盛拥有的太多了,父皇母后的宠爱,魏府的鼎力支持,还有我最爱的人。
陌九,最起码皇位,皇位应该属于我。
否则,我牺牲这么多,最终一无所有。
这一生,到底是太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