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彩云不知道老公给你为何反应这么大,在娘家时他就学会了烧制各种面条,这种玉米糊里的面条陈家庄这么边的人叫糊涂面,她喜欢叫糊汤面,因为汤是玉米糊糊。
这种面都是自家人吃的,有客人来时才会做捞面条、焖面条、清水面条。
周彩云就是吃这种面条长大的,她觉得至少比蒸红薯要好吃多了。
此刻周大国想起了杜春娥办公室里香喷喷的鸡蛋臊子捞面。
劲道雪白的面条,金黄色冒着香气的鸡蛋,翠绿的青椒段。
再看看面前的面碗,粘稠的玉米糊,零星可见的几根面条,深灰色的酸菜沫。
面如其人。
油亮鲜香的捞面条是杜春娥。
粘稠粗砺的糊涂面是周彩云。
人人都会选择。
老两口看了儿子一眼,没有说话。
只是把椅子往小桌子旁挪了挪。
从早上8点钟吃过饭,饿到一点钟,老两口也是饿了,更是不想和儿子说话,他俩知道儿子当初结婚是委屈着结的,嫌周彩云长得胖,没文化,从那时就一直闹别扭。
原以为有了孩子会好一些,现在有了两个孩子,结果还是这样。
“都是穷啊。”
老两口暗地里经常叹气。
本来家底就薄,还超生一个孩子交了1500块钱罚款,儿子、媳妇干农活都不行,这些年靠着地里的一点收成和儿子一个月45块钱的工资维持着生计。
周彩云又端来了一大两小三碗面条和一小碗辣椒水放在小桌上。
有点偏黄的头发为了方便劳作,在脑后编成了尺余长的辫子,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湿了贴在脸上。
“吃吧。”
不等妈妈招呼,两个小家伙已经抱着小碗吸吸溜溜吃了起来。
“你...,这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啊,一天到晚连个油水也没有,干脆我们离婚算了......”
周大国拿起筷子,猛地在面碗里捣了几下。
“干脆什么啊?”
坐在上首的老太太耳朵比自家丈夫要好一点。
“奶奶,我爸说‘干脆我们离婚算了’,什么是离婚啊?”
农村孩子见识短,五岁的哥哥也不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嘴里含着面条,鳃上沾满了玉米糊,抬头看着对面的奶奶。
周彩云坐在小桌下首,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糊涂面,今天搅拌及时,糊涂面一点糊味也没有。
从新婚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嫌弃她胖,两个人没少为此拌嘴。
周大国总说她是村里最胖的女人,像村里打麦场上的石碾子,不知道腰在哪儿。
好在她肚子争气,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公婆如今都站在她一边。
“你干脆把你爸和我,还有两个孙子都喝药毒死算了。”
老太太瞪了儿子几眼,儿媳虽然胖点,但好生养,给生了两个孙子,她不明白儿子一天到晚挑剔什么。
“彩云别怕,妈给你当家。”
“哦。”
平时听惯了老公的抱怨,周彩云抬头,木讷地看了丈夫一眼。
她记得结婚时姐妹都羡慕他找了一个高材生,有文化还是个民办教师,她那时也开心过。
现在有时候做梦还梦到这些以前的事情,回想起来还是当姑娘好有爸妈疼,现在结婚到婆家变成没人疼了。
糊涂面实在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