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破碎,嘶哑的呻吟。
这些声音传递着越来越无力的痛苦,就像命运的叹息。
空气中飘散着尘埃,建筑明明规整无比,灯依旧挂在屋檐,一切都和平时一般无二,却好似一片废墟。
阳光不知人间疾苦,依旧明媚。
人们无意称赞今天的好天气,只是麻木地看着世界,等待着一场雨,一场暴雨。
赶快结束这场荒谬的疫病吧。
——
浮鸰和永夜南昭走在顾观弈身后,跟随他穿过大街小巷。
人们忍耐疫病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没有平时的街道喧嚣,但偏偏觉得吵闹。
一人躺在门口,大门紧闭。那张薄薄的床被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最后的善意盖在他身上。
顾观弈驻足在他旁边,沉默是有声音的。
最后他还是招来了侍卫抬走这个被抛弃的病人。
“安州城中人数过十万,你救得过来吗?”
永夜南昭对顾观弈的做法并不是很赞同,一个太过善良的人是没办法主持大局的。
“我救不了任何人,我只是想尽可能为他们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们继续往前走。
街道两边的商铺都已关门,街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他们大多遮挡着面容,小心翼翼地行走。
浮鸰:“他们要去哪?”
“可能是去买包子吧,城东吴大娘家的包子味道很不错,又大馅料又多,很多人都喜欢。”
“商铺已经关门了。”
“那可能是去飞雪湖散步吧,或者放风筝,今天天气不错,柳树也发芽了,又到春天了。”
“他们快走不动了。”
“……”
顾观弈不再假设,只是默默地走在前面。
城中有人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看见他时,向他伸手。
“城主大人……”他们一看见他就哭,就好像忍受着天大的委屈时突然见到家人。
顾观弈上前拍拍他们枯萎的手背,那是一对夫妻,穿着简单的粗布衣服,身上虽有补丁但是干干净净,他们的年龄在四十多左右,却像行将就木的老人。
“会好起来的,会的,我们已经快找到药了。”
“城主大人,我们相信您,今天杨老板家的糖酥铺还开着吗?”那位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昨天晚上小宝吵着要吃糖酥,他最喜欢杨老板家的糖酥。我们好像真的老啦,走不动了,家里还有一两碎银子,可以劳烦您帮我们带一点糖酥给小宝吗?”
“我去买糖酥,钱你们自己留着吧,以后还会用到。”
顾观弈摇头,没有接夫人颤颤巍巍递过来的那点碎银。
几颗没有指甲盖大小的碎银,形状也不规整,上面没办法清理到的地方还有一些脏污,但是整体看起来蹭亮。
夫人很小心地捧着它,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掉到地上。
“大人,拿着吧,这是我家儿子寄回来的,他现在在兵营里,每月能领五百文的俸禄哩,拿给小宝买些糖酥,余下的等我们情况好些再给儿媳添匹好一点的布,等病好了再杀只鸡庆祝庆祝……”
那位夫人声音并不清晰,但是平和温婉。
在那时候浮鸰确实感觉到有些东西是有力量的。
也许可以战胜灾难,是爱还是希望,浮鸰说不清,也许两者皆有。
“好。”顾观弈点点头,接过夫人手中的碎银,“我很快就回来。”
顾观弈向夫妻俩告别之后带着浮鸰和永夜南昭脚步匆匆。
“所以杨老板的糖酥铺还有开着吗?”浮鸰猜没有。
“她会开着的。”顾观弈说。
杨老板的糖酥铺子在城中靠西,他们现在的位置在城中靠东,和铺子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相距五六条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