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南再次睁开眼,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挥散不去。
“妈妈,哥哥他醒了!”
身边的小美第一个注意到时南的状况,赶紧喊起来。
半盲的汪妈妈着急地跑过来,连拐杖都没来得及拿,她走得太快,腿不小心磕到铁床边,发出很大的声响。
可她却全然不在意,只是摸索着紧紧抓住时南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小东,你终于醒了!”
很快,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其实时南身体并没有太大问题,只是心情波动太过剧烈,这才导致了晕厥。
醒过来的时南表情还是很平静,他淡淡地听医生说完,就要打发小美带着汪妈妈去休息,却被汪妈妈拒绝了。
“我就在这儿陪你,放心,我不说话也不会碍你的事。”汪妈妈固执地坐在旁边的另一张床上,死活不肯离开。
时南犹豫了一下,打电话联系助理和经纪人,助理负责把小美带回家休息。
经纪人一进门就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南哥,你醒了就好!公司那边乱了套了!”
“发生什么事了?”时南强迫自己喝了一口水,他需要尽快恢复过来。“网上有人骂我?”
经纪人看了眼躺在隔壁床的汪妈妈,机灵地把床帘拉了起来,随即坐在时南床边,低声道,“可不是嘛,估计又是对家使绊子,网上现在对艾草……”
说到一半,经纪人观察了一下时南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大反应接着道,“对这个事讨论度很高,很多人声讨记者,大部分人还是理智的,但是有一小部分人……骂你。”
“嗯。”时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背上插着针管,他的心上也插了一根管子,“我都猜的到那些人怎么说的,骂我冷血的?说我装模作样的?总归是一些没有新意的东西。”
“你还知道啊,我已经找人准备了通稿,把你住院的事情……”
经纪人撇撇嘴,还真被时南猜中了,网上很多人确实都在讨论,当余封主动要求做艾草的家属,斯蒂芬怒砸急切,路展望号啕大哭时,时南表现地太冷静了!冷静地几乎是冷血的成分,他甚至从始至终没有流一滴泪,只是严厉地批评了记者,说话做事全程情绪稳定,好像一点也不伤心。
可是经纪人知道,这是时南最痛苦的时候。
作为一名拿过视帝的演员,时南的哭戏很好,甚至可以做到导演喊三二一就能落泪,还能控制哪只眼睛流泪,泪珠是缓缓滚落还是大雨滂沱。
大约是在戏里消耗了太多的情绪,生活里的时南大多数时候都是淡淡微笑,礼貌温柔却也拒人千里之外。
“不用了,让他们骂吧。”时南阻止道。
“你这又是何必呢?”经纪人心疼地看着时南,时南这样的人并不是就能完全不在意那些外界的声音,相反他很在意。
从前时南做每一件事都刻意引导舆论,权衡利弊,希望能少一点,再少一点负面的声音,所以从业十多年,他在业内口碑一直很好。
他只做过两次毁坏声誉的事,一次是故意划伤自己的手,维护艾草,堵住记者的嘴;另一次是现在,他不想解释,更不想让自己和艾草的感情掺杂上任何一点多余的渲染。
其实,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
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还是如此的后知后觉。
艾草在的时候,他总想着和对方组cp,他蹭艾草的热度也好,他让艾草蹭热度也好,总归是想让别人眼里,自己和艾草绑定了,可是现在,他突然不想了。
艾草那么温柔的人,如果知道人世间有这么多糟心事,说不定又要多想了吧?
经纪人看着现在的时南,总觉得他太痛苦了。
因为太难过,又不敢表现,也不想表现,所以他只能不断压抑自己的情绪。
人心很疼的时候,总希望制造一些别的疼痛,好叫自己分心一点。
“你帮我跟公司说,解约吧。”时南看向经纪人,他其实很早就想做这个决定了,现在终于有勇气说出口了。“违约金不管多少,我都赔。”
或许这个公司对自己很好,但对艾草很坏。
他终究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在那里继续下去,其实他心里知道不怪公司,至少自己没有理由怪公司,总归是一个讲利益的地方,每一件事都是交易,谈不上多少感情,可心里还是迈不过那道坎儿。
经纪人沉默良久,终于道,“你决定了的话就这样吧,好好休息,”
病房的门开了又关,周围又安静下来,时南低头看着蓝白格子的床单发呆,莫名开始数起格子的条数。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管他数多少回,总也数不清楚。
他又躺下去,想睡一会。
但是输液管里的声音却吵得很,让他心烦意乱。
终于,他听见隔壁床,一动不动了很久的妈妈突然开口道,“你要是不想睡,咱们就回家吧。”
时南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妈妈早睡了,其实她一直在,只是怕打扰自己,所以装作睡着的样子。